及尔偕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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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初九,这几日小雨绵绵,上弦月半隐在云中,哪里有什么不错的月色。
  但皇穆笑着说好。
  元羡抬首看看,也觉夜色灰喑,他施风咒将云吹散了,又幻出一颗夜明珠,将周遭照亮了些。回首看看皇穆,“夜色暗,你对这里不熟悉。”说着去牵她的手,见她右手上依旧包扎着,他托起来看看,掌心处有些血迹渗出。
  “这创口为何还不愈合?”
  皇穆有些尴尬,那伤口是她自己施法术弄得鲜血淋漓的,她期期艾艾了一会儿,“旌旗斩毕竟是把灵枢器……”
  元羡皱眉,“蒋策可恶。”他于是牵起她的左手,两人顺着小径行不多时,便闻得花香阵阵,皇穆只觉那香气如流水般将自己围起来,蹈足其中,荡起层层涟漪。绕过一座假山,猝不及防便见几棵合欢树开得磅礴盛大,叶间枝上团团朵朵尽是袅袅绯红,寡淡月色之下合欢花看着没有日间那么红艳,但花冠随风曳曳而动,恍然如梦。
  皇穆虽认得这是合欢花,但她宫中没有,此刻仰首看看,只觉艳眼惊心,她心里有些遗憾,她今夜穿了件粉红衣衫,应该穿白色或者鹅黄淡绿。
  元羡牵着她行至树下,变出一个穷奇面具,避开她发间的珠钗,轻轻套在她面上,微笑着掀开:“在下,含章宫元羡,敢问仙娥芳名。”
  皇穆愣在原地,只呆呆看他。元羡将面具半戴在她头上,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与她手指交握,“上一次,我不该用别人的名字,我们重来一次。在下含章宫元羡,敢问仙娥芳名。”
  皇穆看着元羡,他们许久没有这样近的对视,她看着他眼里的那个歪戴着穷奇面具,有点呆头呆脑的自己,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皇穆,麒麟殿皇穆。”
  元羡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柔声道:“我对你,既有一见钟情,又有日久生情。你说得都对,你之于我,猎奇猎艳皆有。可不管起心动念的原因是什么,我对你的心意,对你的爱意,皆是真的。我珍惜你,珍视你,珍爱你。这些话,并非巧言令色。”他拉过皇穆的手,将之覆在胸口,“这颗心对你的情意、爱意,皆是真的。它因你,而时时刻刻,伤感惆怅疼痛不已。宝璐,我爱慕你,爱慕身为主帅的你,爱慕身为公主的你,爱慕宝璐,爱慕皇穆,爱慕,你。”
  皇穆今夜在鹿鸣堂焦躁不安无心公务,她强邀符彻,不过是想有个同伴,她见茂行醉眼迷殇之时十分惊惶,因为举目四望,皆不见元羡,她以为他走了。茂行靠过来低声说他在湖边小筑的时候,她心里十分窃喜。
  她抬头看看这一树树盛大壮美的合欢花,想起一句“去时终须去,再三留不住。”
  这花会枯萎,凋零,今夜会过去,眼前这个人,眼前这一番景色,无论她多努力,都留不住。但她会将这一切牢牢记住。
  念念不忘。
  此刻的一切都会留在记忆中,在记忆中,他们永远都属于她。支撑着她,面对将来。
  她笑着看着元羡,举手轻贴在他脸上,拇指拂过他的眉毛,揉了一下他的耳朵。他的耳朵特别软,她想起幼时随着崇荣在凡间游玩,遇到一个算命的术士,那人肉眼凡胎,拉着她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因为她耳如元宝。
  彼时她不知何为元宝,亦不知什么叫做有福气。那人啰啰嗦嗦说了一大段相面的术语,她差不多都忘了,此时却想起一句,“小姐,耳朵软的人,心善。”
  她察觉到自己情绪又要失控,忙垂下头,摩挲着他的手,几乎感慨地唤他,“殿下……”她盯着他衣襟上的于袍衫同色的鹤纹,轻轻道:“殿下,我未出生之时父亲便殉国了,母亲难产而逝,幸得天君收养。可后来……崇荣因我而死。姑且不论众仙会有的反对,似我这等不祥之人,若是做了太子妃,殿下不担心会累及九州四海吗?殿下不在意,或者天君也不在意,但天君天后对我有恩。东宫主母,未来的天后……”她抬首看他,眼中只有温和没半点悲凉,“应是福德深厚之人。我征战厮杀得久了,血腥太重,无法母仪天下。有没有镇魔塔这件事,殿下与臣,都注定只是暂时的欢爱,一时的玩伴。”
  元羡定定看她,“这些话不过都是敷衍我的,我不这么认为,你说的这些,不足以成为理由。”
  皇穆微微摇头,她站得有些累,四下看看,拉着元羡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我若存了与殿下长久的心,初时便不会那般轻佻,我当时所作所为,不过是想着多几分情意,日后为麒麟众将谋一份前途。”
  元羡微微皱眉,有点着急道:“情之一事,我知之甚少。可情投意合是什么感觉,同床异梦是什么感觉……”他有点难堪地道:“我知道没有感情是什么样的,你对我,根本并非你所说的那般,尽是为了麒麟殿众人。你心里有我。”
  皇穆看看元羡,靠着他的肩膀,元羡伸手揽住她,“殿下,我这些时日总觉得很累,不知为什么,似乎怎么都缓不过来。”
  元羡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拉过她的手不住摩挲。
  “殿下,情之一事,掩饰不得,粉饰不得,我一直说自己对殿下不曾有情,可殿下与我皆知,并非如此。但又能如何呢……”她渐渐不知该说什么要说什么,只觉得口干舌燥,似乎无话可说,却又希望自己可以源源不断地说下去。使得此刻能长久的没有尽头。
  “我们便做一时的玩伴吧。”
  皇穆看向元羡,他脸上既不凝重,也没有谐谑,还是刚才那副平和面孔,他见她看着自己,柔声道:“你说我们只能做一时的玩伴,那我们就做一时的玩伴,你没想好要怎么办,那就不要想。你为了麒麟殿也好,为了别的什么也好,你愿意如何,就如何。你对我有情,那便够了。我不敢做别的要求,只是别推开我。”
  皇穆轻轻摇首,无措地轻声道:“殿下……”
  元羡微笑着将她蹭歪了的面具摘下来,“我就只有一个要求,别再对我称臣,别再叫我 ‘殿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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