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变起黎阳城(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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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姑娘轻盈的脚步,踏青了塞外的山山水水,桃花嫣红得像少女的香腮,杏蕊娇嫩得像少妇的樱唇。迎风摇曳的柳丝,衬映得碧瓦朱檐的临朔宫愈发婀娜多姿。六十四匹高头大马拉动的金镶银装龙车,轰隆隆地驶离这金碧辉煌的宫院。杨广掀开车帘回望宫门一眼,心中暗暗发誓,此番出征,若不生擒高元决不回还。这是公元61年三月,时为隋大业九年。
  自从去岁征讨高丽失败,这一年杨广每日都是度日如年。堂堂天朝大国,倾国雄兵两百万,竟然败在小小的高丽手下,身为御驾亲征的天子,有何面目见国人?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先皇于九泉?这一年多,他寝食不安,旦夕不忘报国仇雪国耻,时刻没有放松二征高丽的准备。这次,他听从了宇文述、杨约的劝告,先由两百多万民夫,把粮草、军械、营帐,先行运到榆关以外直至鸭绿江边。如今军粮在辽东已堆积如山,足够百万大军吃用半年。他还接受了上次失利的教训,避开了冰天雪地的气候,改在春暖花开进军,这样士兵就可免受冰雪严寒之苦,高丽兵耐寒的优势也就化为乌有了。
  龙车驶上官道,杨广一眼看见送行的百官中,杨玄感也在其内。一瞬间,他发觉杨玄感的嘴角现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目光。杨广心中顿时画个问号,令龙车停下,吩咐王义把杨玄感传到车前,不容他思索,劈头便问:“朕想知道,适才你在想些什么?”
  杨玄感毫无精神准备,一时怔住了。因为他刚刚在心中讥笑杨广一意孤行,突然间被问,未免张口结舌:“我,为臣,什么也未想。”
  “杨玄感,你骗不过朕的眼睛。上次征伐高丽,因你失误而致由胜转败;这次朕不许你出征,要你前往东都调集后援兵马,以备万一。你一定心怀不满,大概是在诅咒我军败绩吧?”
  “为臣不敢。”杨玄感赶紧表白,“为臣有几颗脑袋敢诅咒万岁!上次兵败平壤,臣本死罪,多蒙万岁宽恕,臣只有感恩而已,岂能心中生怨。青天在上,臣对万岁是丹心一片。”
  “哼!孤谅你也不敢。”杨广逼视着他,“杨玄感,朕明白告诉你,老老实实征调后援兵马三十万,若敢三心二意或轻举妄动,朕决不答应!”
  “臣谨遵圣命。”杨玄感低下头去,躲开杨广的目光,心中盘算,看来杨广对自己业已生疑,眼下他出征高丽,顾及不上,一旦得胜回朝,恐怕不会放过自己。杨广言语之中惟恐自己有所举动,何不趁他不在朝中成其大事呢!对,不能坐等杨广腾出手来收拾自己,与其引颈等死,还不如铤而走险。
  杨广放下车帘,龙车隆隆远去。他自以为得意,临行前敲打敲打杨玄感,使其放规矩些,老实些。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由于他这几句话,反而触动了杨玄感的心机,从而为他这次出征,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在杨广面前信誓旦旦,但是在辞别杨广后,杨玄感并未即去黎阳调兵,却是快马轻舟去了扬州。因为那里有他割舍不下的一个女人——柳笛。“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俗语送与杨玄感是最恰当不过了。以他的身份、权势、财富,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杨玄感就是一概看不上眼,他心中只有柳笛,没有任何别的女人的位置。
  江南三月,杏花春雨,迷蒙的雨丝,若烟若雾;古朴的街市,若隐若现;幽深的小巷,若明若暗。那熟悉的石板路,那久违了的黑门楼,那出墙的三两枝竹叶,都给人以无言的亲切感。就要见到心上人了,那久别胜似新婚的愉悦,止不住在杨玄感血液中激荡。他对柳笛的痴情是真切的,上次尽管宋三惨死,尽管柳笛背他出逃,杨玄感仍然舍不得动柳笛一个手指头。只是选派了两名精细、稳重、干练的半大婆子,来陪伴、监护柳笛,以免男人挡不住柳笛的诱惑而重演宋三的悲剧,也可免除心爱的女人为别的男人染指。此刻,柳笛的音容笑貌,那迷人的媚态,全都呈现在眼前,仿佛柳笛正在镜前巧妆,准备欢迎他到到来。杨玄感急趋几步,重重叩响了门环。
  久久无人回应,杨玄感觉得不妙。用手一推,院门轻易开启,原来并未上插。正房门同样是虚掩的,他奔入内室,立刻双眼发直。两个婆子,一东一西歪在床上,七窍沁出血丝,分明已中毒身死。尸体业已出现腐败,显然已死多时。杨玄感鸳梦重温的热望,如被兜头浇了一瓢冷水。失望之际,杨玄感突然梦醒,柳笛会不会去向杨广告发?如果见到杨广,自己的欺君之罪岂不暴露?杨广原本已欲对自己下手,柳笛告发岂不是火上浇油!杨玄感感到生命已面临切实的危险,他决心要抢在杨广下手前先发制人,起兵造反的意念由此更为强烈了。
  黎阳距东都洛阳约两百里,为交通要冲,向为富庶之地,。杨玄感昼夜兼程,不数日便驰至黎阳。身居上柱国高位,又有杨广御旨,杨玄感即向附近州县发出公事,从地方屯卫军中征集兵马,原则上是二抽其一。最先领兵到达的是左卫将军韩世号,他乃大将军韩擒虎之子,堪称世家子弟。
  杨玄感与韩世号原本相识,且有交谊,杨玄感亲自出城迎接。见其兵马不过一千之众,未免心下不喜:“韩将军,就带来这一点点人马?”
  “杨兄,便这一千人马,小弟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万岁征讨高丽之举,不得人心,民怨沸腾……”
  杨玄感忙加制止:“贤弟不可妄议朝政。”
  “杨兄何必掩耳盗铃呢。”韩世号对杨广早就心怀不满,其父韩擒虎,为大隋天下可称立下汗马功劳,可是杨广对韩擒虎根本不予重用,只是给个无足轻重的闲职。韩世号毫不掩饰对杨广的敌视,他手指运送辎重的民夫队:“你看,你听,人们都已是怨声载道了。”
  民夫们形容枯槁,骨瘦如柴,人人口出怨言,指名道姓谴责杨广不该再伐高丽,闹得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田园荒芜,流离失所,甚至都愤愤扬言,与其累死饿毙途中,干脆揭竿造反,或许有条活路。
  杨玄感听了默默无言。韩世号却是得理得意:“怎么样,杨兄,民心不可欺不可侮,如今已是干柴遍地,只差有人举火点燃。”
  “贤弟慎言,快请入城吧。”杨玄感心中暗喜,匆匆引韩世号进入黎阳。
  杨玄感欢迎韩世号的接风宴会,从红日当空,直至华灯初上,仍未曲终人散。二人喝得高兴,谈得投机,韩世号竭力鼓动杨玄感树旗造反,并担保说,只要杨玄感振臂一呼,定会群起响应,八方来投。但是在起事时间上,二人却发生了分歧。
  韩世号举起酒杯:“杨兄,俗话说选日不如撞日,赶早不赶晚。明天咱就在这黎阳起兵。”
  杨玄感未与他碰杯:“贤弟,造反势在必行,但总要时机成熟,且稍待数日。”
  韩世号举杯的手不肯放下:“杨兄,要成大事不能瞻前顾后,杨广远在辽东,这大好时机不能错过。迟则生变,万一走漏风声,反为不美。下狠心,明天就将反旗树起。”
  杨玄感站起身离开几案:“莫急,想来不会拖得太久,愚兄自有主张。”
  “你,想不到你是个优柔寡断之人!”韩世号失望地将酒杯蹲在桌上。
  “贤弟息怒,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杨玄感为安抚韩世号,只得稍稍亮些底牌,“愚兄在等两个人,估计今夜不到明日也该到了。”
  “是何等重要人物,能决定起事大计?”韩世号不耐烦地拂袖便走,“小弟告辞!”
  “兄长,兄长!”一个人风风火火闯入,韩世号停住了脚步。
  “二弟!”杨玄感急步迎上,“为兄正在翘首以盼。”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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