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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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块碎片直愣愣地飞起来,朝寇立脸上划了一下子。他吃了一痛,抬手摸到点血,登时也起了火,变了脸色拔座起来拿手指着她,“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鹿瑛看见他颧骨处有半寸伤口往外涓涓冒着血,在太阳光里有些发浅,不像在蜡烛的昏光里,血是红得发黑的。她尽管嘴巴上强硬,但脑子里是忘不掉的,秦珠儿的确是给她那晚上用一碗下了毒的药送去了鬼门关。
  那段日子秦珠儿病歪歪的,见天吃药,好好不了,死死不了,真成了个病西施了。累得寇立成天为她操心,一日要去瞧她好几趟,惯常说钱的嘴巴也匀出大半的空来念叨“珠儿”。
  鹿瑛一听这名字就犹如针扎,这么多年的夫妻,他们之间什么话都有得说,唯独没有说起别的女人的名字。她以为他们当中是插不进来第三个人的,他们了解彼此比了解自己还要深刻。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寇立就是她腔子里的另一个声音,常把她不能说的道出声来。世间夫妻,有几对和他们一样?她如何容忍得了这拆骨撕肉的离心?
  所以她是想也想不明白,起初恨死了妙真。后来好容易死了个珠儿,却又来个兰香,再恨不着妙真了。又不知道恨谁,只好把寇家上下都恨了个遍。但是对寇立的恨,又始终带着一缕缠绵的爱意。
  此刻他追来了,她嘴巴虽然不饶人,把他怨怼了个遍,心里倒还感到可亲。
  她又摔了个盅,梗着脖子道:“我清楚什么?我是一点都不清楚。你既清楚,你倒说说看呐!”
  寇立手指她良久,终究又把手放下来,垂头丧气地坐回榻上,“何必呢?非要我说出什么来,与你又有什么好处?事情总是过去了,珠儿的尸首,我也着人烧埋了,往后不要再去说她了。”
  鹿瑛一看他的脸色,一听这话暗里的意思,就默契地猜到他果然是清楚得很,所以才一味替她遮掩隐瞒。当初她还赌气叫他请仵作来验尸,他执意不肯,为此两个人又大吵了好几天。眼下想起来,她心里又生出股吊诡的感动。
  她没话好再讲,慢悠悠地转去对过床上坐着。脸上也许是才动过气的缘故,竟然透出抹鲜艳的潮红,裹在青苍的面皮下,是层层分离的。仿佛是别人的血浸在她的皮肤里。
  寇立远远瞧着她,没奈何地笑了,走去床上挨着她,低声说:“兰香果然生下个孩儿,也是你的好处。你不要再闹出事情来,好不好?”
  鹿瑛看他一眼,觉得他还是爱她,真是好。这一刻这一种领悟,可以说服她自己心安理得留在他身边了。
  其实要离开也是离不开的,且不论那些实实在在的生活。单就心灵上来说,也没有人能和自己的另一面分割。他就是她镜子里的影,在她温柔微笑的同时,他露出狡黠狰狞的表情。
  第113章 113番外·旧尘(一)
  ◎抬不起头来。◎
  “先是吵了一阵, 后头像是又好了,没听见高声。我也是从那头路过,看见他们有个丫头扫了堆碎瓷片出来。像是把咱们那套汝窑盅脆了, 还有个紫砂壶。”
  点墨那小丫头子走到厨房里来,一面在蒸笼摸了块枣泥桂花糕吃, 一面向她娘与妙真两个报告。
  妙真听见砸碎了她些东西,心下很不痛快,略带惋惜地絮叨, “夜合斋那把紫砂壶, 还是前年宜兴来求画的薛大人带来的呢,说是出自哪位名匠之手。我们在凤凰里的时候用不上,搬到这里来, 吃茶的器皿也多, 也没用。怕搁在库房里不留神给翻腾坏了, 就摆在了夜合斋里。平白的就给砸了,怪可惜的。”说着把掰断了一截缸豆, 懒懒地丢在小圆簸箕内。
  老陈媳妇在墙根底下坐着摘菜, 也叹,“可不是?又不好叫他们赔。”
  “赔哪里好叫人家赔呢?”妙真恨就恨这个, 吃了这个哑巴亏, 心里愈发盼着鹿瑛赶紧跟寇立回湖州去, “这会和好了, 想必在我这里也住不到几天了。也蛮好。”
  阖家下人都晓得妙真和她亲戚走动得少,两门骨肉血亲, 一家在常州, 一家在湖州, 都借着相隔甚远的缘由不大来往, 其实还是吃了他们两家不少亏的缘故。
  老陈媳妇不好过多置喙,只拿着菜篮子起身,走到灶上来,“只是在咱们家几日,咱们还得周到几日。你瞧瞧下晌还要添个什么菜?我看着素了些,不成个席面。”
  妙真一看灶台上摆的都是些家里现成的菜蔬,也有几样鱼虾一只鲜蹄髈,到底寻常,便道:“我出去买些荤菜好了。一只烧鹅,再买一篓子螃蟹好不好?这时节正出螃蟹,咱们家还没吃上呢。”
  “这也好,螃蟹不过蒸一蒸,也便宜。我这里先把蹄髈煨上。你可带个人出去?”
  “不必带人了,我从栖凤桥上过去,往老赵家先叫他们把螃蟹送来,顺道再走去李大人府上一趟,告诉良恭回来吃晚饭。姑妈起来若问我,就说我街上去了。”
  说话回房换了身衣裳,也不戴帷帽,挎着篮子一径由栖凤桥穿到正街上去。这一带的商贩多半都认得她,和她说话招呼。她也点头答应着,在旁人惊艳的目光里,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拢拢发鬓走到老赵家水货铺子里,看见是老赵的独身女儿坐在柜台里。妙真心道,这丫头比她还要傻些呢。她不由得端出些身经百战的架势,指点江山似的要了二十斤螃蟹,十斤鲜虾,两条鲥鱼。嘱咐道:“一会你老爹爹回来,叫他往我家送去。可个个都要活的,不许哄我,送去死的可不收啊。”
  那丫头一双眼只放在她脸上,傻怔怔地点头,“晓得的,您家是老主顾了。”
  妙真高高兴兴出来,又往李大人府上去。走到门下,偏两个新来的小厮不认得她,拦住了问:“奶奶是找谁?”
  正要答话,就见个管事的从里头走出来,拍了那小厮一下,“你不认得她?她是良大官人的奶奶,和我们太太常来常往的。”说着向妙真作揖,“良大官人此刻正在书斋里和我们老爷说话呢,奶奶请先往我们太太屋里坐回会去,小的去书斋里告诉一声。”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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