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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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
  凤髻金泥带散乱不堪,龙纹玉掌梳斜坠,紫鳶摇风娇影随流动,眉黛羞频聚,朱唇暖更融,晕含桃脸,薄粉浓脂在软枕上印出菡萏娇红,金镶玉嵌宝牡丹花头银脚簪微颤,一双花染娇荑乍攀洋红色缎打籽绣牡丹蝶纹软枕。他刚才明明那么浪荡主动,现在却羞涩得如同处子,竟是不敢去看眠樱。
  然而紫鳶愈是不看,身体的感觉就愈是清晰,就像体内缺失的一部分突然被填满了。他卖了那么多年身,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嚐,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何谓鱼水之欢。
  脑子里迷迷糊糊的,紫鳶如同喝得酩酊大醉,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想不到,忘却自己到底是谁,身处何方,整个人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浑身舒服得可怕,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唯有顺从本能地呻吟喘息,唇角粉樱被灼热的气息染上浥浥酒痕花露,本是薄命的樱花,此际却也被情欲浸润成海棠红。
  紫鳶生来被调教成女子,却从来不懂为何女子愿意为男子孕育后代,现在他却依稀生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是女子,可以与眠樱诞育子嗣,那该有多好,就像他们的片刻欢愉并不是雪白曇花上的晶莹露水,如此脆弱易碎,在黎明之时被晨曦完全蒸发,从此无处可寻,而是如同一颗种子掉到泥土里,春天来了就会发芽,开出娇艳的花朵,被雨水滋润着,被春阳爱抚着,被它的同伴簇拥着,蜜蜂和蝴蝶会把它的种子带到远方,让美丽的性命得以继续落地生根,留下它实实在在地存在过的证据。
  「怎么哭了?是哪里疼痛吗?」
  杨柳雪融滞雨,梨花玉软欺风,绣幌银屏杳靄间,宝瑟玫瑰柱,落樱芳丛蝶乱,紫鳶惘然看着眠樱,釵燕笼云,泪珠清带梨梢,弱蕙不胜露,他这才感到脸上湿漉漉的,竟然全是泪水。
  眠樱的玉手素骨凝冰,腕弱不胜珠环,他抱云勾雪近灯看,细细吻去紫鳶脸上的泪珠,紫鳶的泪水却是愈流愈多,碎似珍珠颗颗停。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很快乐……却很难过……」
  紫鳶倒载卧云屏,雾湿云鬟,酒潮玉颊,泪如春露浥朝花,秋波浸晚霞,他看见眠樱的颊上沾着几片落樱,如同寒梅点缀琼雪腻,便抬起玉手,轻轻拈去那些樱瓣,指尖却还在恋恋不捨地抚摸着眠樱的脸容。
  此时眠樱也是香鬟坠髻半沉檀,彩燕飞傍鬓云堆,粉落轻妆红玉莹,玉额覆着浅浅香汗,湛露沾妆,流波绕臆。他的湘裙霞袖早已凌乱,轻红流烟湿艳姿,袖裁连璧锦,牋织细橦花,蝉翼纱衫笼罩一团香雾,隐见晓雪明肌,拂胸轻粉絮,宫腰花娇柳弱,绣带上的鏤玉同心藕,列宝连枝花,皆在叮噹作响,如同仙乐飘飘,谩皱留仙裙折,彷若明霞染成晴堤春色。
  紫鳶和眠樱常常一起接客,很清楚哪怕在床上演得再是逼真,眠樱的骨子里还是冷静自若的,他从未见过眠樱如斯含章媚态,花凝露湿胭脂透,穠丽最宜新着雨,娇嬈全在欲开时。哪怕是最坐怀不乱的君王,恐怕也愿意为了这样的眠樱而拱手相让江山。
  此时此刻,一切言语已是多馀,只偶然听到紫鳶高潮时情不自禁的喘息,如同花咽娇鶯玉漱泉。嫩水带山娇不断,湿云堆岭腻无声,交叠的香汗似一枝和露珍珠贯,他们吻了千千万万遍,早已分不清彼此。
  二人的素手嫩似春荑明似玉,妍处不堪怜,紧扣的十指宛若合欢交乱枝,芙蓉同蒂同时盛放,樱花凝酥缀粉,鳶尾花却是红雨过春山,粉汗密洒轻笼,湿遍柔枝香更浓,数之不清的樱瓣滚蕊翻花,残红满地碎香鈿。
  障风罗幕皱泥金,珠帘不卷度沉烟,闺情软似绵,床畔的凤仙花汁点滴猩红,鶯宿梅外却早就乱云遮处,柔条折尽,滚愁成絮,柳弱燕交飞,遥遥可见落絮飞花满京都,千门九陌花如雪,春意已渐暮。
  依微香雨青氛氳,弱柳万条垂翠带,满庭堆落花,絮乱风轻,六花开尽,不待东风催。
  屡隔兰灯幔影,琐窗雕户慵开,窗下玉壶冰莹兽炉灰,金裁花誥紫泥香,红地团花金解络床帐下,雕床鏤象牙,香囊垂四角,二人躺在锦衾下,娇躯紧贴着彼此,共枕一双黑地留白刻花折枝牡丹纹椭圆枕,软枕腻尚残红。
  紫鳶半醉凝情卧绣茵,香汗微渍朱顏酡,犹自沉浸在帐底浓香残梦,他觉得自己就像故事里的凡人董永,有幸抓住了九天謫仙的一角九霞裙幅,才换得一夕风月无边,抵死缠绵。
  他不意抬头,看见眠樱纵是髻鬟春雾翠微重,梅英犹带春朝露,却还在凝视着檐下画樑双燕栖,又陷入紫鳶无法理解的沉思里。
  紫鳶跟眠樱靠得更紧,明明是汗透鮫綃肌润,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安定,就像自己真的跟眠樱水乳交融了。他眉锁娇娥山婉转,髻梳坠马云欹侧,含情脉脉地吟唱道:「此际有谁知证,但楼前明月,窗间花影。」
  眠樱驀然回首,媚眼如娇月笼烟,春情只在两眉尖,温柔地吻着紫鳶的额头。他早已素妆褪出山眉翠,然而水沉为骨玉为肌,少了那些胭脂水脂,他却显得更美了。
  他微微抬手,纤细指节带着几点胭脂印指红,应该是刚才抚摸紫鳶的脸颊时留下的。
  玉指划过紫鳶的脸庞,留下淡铅脸斜红,紫鳶微微侧头,脸颊贴着眠樱柔腻的掌心,温顺地来回轻蹭,凝视着眠樱的眼神里既是浓情蜜意,也是身心被征服彻底后的痴迷。
  帐暖香深春漏迟,眠樱下了床,白罗绣屧红托里,纤足六寸肤圆光致致,霞衣月裳散落床边,宛如红滴海棠娇半吐,眠樱随手捡起紫鳶的襦裙,鮫绢雾縠笼香雪,金缕衣香犹染麝,娜嬝裙千摺,任由一编香丝云撒地,釵鈿堕处遗香泽。
  蝶翻淡碧低边影,杨柳花飘雪,偶然飞絮濛濛,斜穿帘幕,人起绣帘开,眠樱花枝绰约柳鬟松,绣屧踏皱残花几片红,绕过画屏金鷓鴣,绿锁窗前双凤奩,却是懒向妆台对粉奩,只是从玛瑙桃枝笔架取出檀香木管万寿菊花诗紫毫笔,磨墨后在红梅色花笺上写了二人各自的生辰八字及籍贯,但没有写祖宗三代。
  紫鳶也披上眠樱的衣服,簞纹畅色娇黄浅,薄罗轻剪越溪纹,掩住烙满吻痕的胴体,他的下腹不知道被眠樱吻了多少遍,深深的吻痕如同烙印,彻底覆盖着那道烧伤的情疤。
  他羞临鹊鉴,慵整落釵金翡翠,象梳欹鬓月生云,从后抱着眠樱。
  眠樱正好写完「愿为云与雨,会合天之垂」,向来凌厉有力的金错刀难得多了几分柔情似水,紫鳶一看就知道是二人的庚帖,他留意到花笺上没有庚帖常用的龙凤纹,而是用了并蒂莲纹,不禁心如鹿撞,低低地道:「是你亲手画的?」
  眠樱琼腮微腻,凝酥初点缀,微笑不语。
  紫鳶凝翠晕蛾眉,汗妆莲欲露,他咬着眠樱的耳朵,左右流横波,双唇宛若一朵红苏旋欲融,娇嗔道:「原来早有预谋要娶我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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