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结第二章(2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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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姑娘。”屈夫人轻描淡写道。
  醉得脚底拌蒜的屈老爷一听就没了兴趣,一步三晃上了楼,边走边嘟囔,好似没法儿亲手摔死一个婴孩驱驱祟是天大的损失。他嘟囔什么,屈太太懒得理,她浑身的神经都在听到关门声的刹那松懈下来,急惶惶去看摇车里熟睡的婴儿。两只一模一样的小脑袋并排躺着,她就是能一眼认出那一个——
  她视若珍宝抱在怀中的,“小早......小早......我的小棉袄。”爱不够地亲吻着他,一遍又一遍重复,像是在提醒自己,又像是欲盖弥彰。
  “小姑娘,一二一,三月里来穿花衣;小姑娘,四五六,草长莺飞绕河堤......”
  屈夫人从一迭流光溢彩的布料里挑出一匹桃粉穿花蝶缎纹,拈了拈织丝,又放下。一旁陪着的老掌柜一颗心也跟着她的手势起落,终于腰弯得受不住,赔笑试探道,
  “都是今年江洲新上的款儿,外面乱翻天,也就这些颜色嫩,进得来。”
  顶高的栅栏铁门外路过一群嬉闹的女学生,剪齐耳短发,统一的蓝色偏扣倒大袖上衣,长到小腿肚的摆裙被风吹起,鼓得像风帆,手举糖人冰棍你追我赶,留下身后一串的笑音。
  老掌柜见屈夫人的目光也跟着走,连忙自荐,“新式的衣服我们也做!学生穿的、洋人穿的那种,层层迭迭的......钩花......料子,”他认不得蕾丝花边,只得比划着描述,“好看的、城里时兴的,画片片上的外国小女子,有图就做来。”
  他捏了一把汗,瞟了眼在大榕树下荡秋千的小姑娘,穿旗装扎羊角辫,脖儿上挂好大枚多宝圈,隔老远都能听见坠子上金铃叮当。
  屈夫人对这唯一的女儿半点不含糊。屈老爷对她连打带骂,人都差点打瘫,就是撬不出剩下的嫁妆。她攒了多少家底,谁都不知道,可瞧这位小姐金尊玉贵的程度,显然是穿一辈子新衣也不愁了。
  掌柜左手提着一篮布料,右手藏着张订单,两手匀了匀,竟是笔抄底的大买卖。
  他走出大门,擦肩而过一个半人高的小子,老掌柜看人先看衣,这孩子一身旧衣,料子不错,后头又跟了个影子似的下人,才教他多看了一眼。这一看,可了不得,他小声问,
  “是大少爷吗?”
  那孩子抬起头,稚嫩的眼睛森冷冷看过来,不等他自报家门,扭头就走。
  老掌柜不稀奇,大户人家,尤其是屈家这等半新不旧的人家,规矩繁多古怪,教养出来的孩子穿长衫,学洋文,哪边都不得罪,哪边都不讨好,性子不孤拐才奇了呢!
  他回想起来那位少爷的长相——绝对认不错了,甭说龙凤胎,就是一枝双生的根儿,对着雕都雕不出这么像的两张脸。
  偏偏天差地别。
  *** ***
  “小姑娘,七八九,摘花折柳编篾篓;小姑娘,十一二,垂髫并髻戴金钗......”
  屈白早十二岁这年,屈老爷终于把抽喝嫖赌打老婆这五毒的最后一毒坐实了。
  孙姨娘是他结识的新姘头,此人身兼数职,是烟馆里娼妓,赌桌上的神婆,出手就把这位老闲人套牢,像上了嚼头的马,让往哪儿走往哪儿走。
  这不,锣鼓齐鸣地驮着自己进了屈家大宅。
  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在屈夫人看来,主宅里越热闹,她在西园里才越能躲清净。
  可坏就坏在第二天的早饭桌上。
  孙姨娘的筷子没捉稳,她弯腰搂起,照地一瞄,不知看见什么,坐直身后,瘆红的指甲在白惨惨的脖子上若有若无地滑动,两只黏糊糊的眼珠子不住地在一对兄妹身上拔丝打转。
  没等屈夫人开口,她先一步抢白,声音尖尖细细哑哑,活似拉崩了的破弦。
  “小姐生得怪标挺,今年几多年纪?”
  她说话用词很不讲究,架不住屈老爷被伺候美了,难得有个笑脸,
  “他两个都随了我,骨头长,身板儿直溜。”
  屈夫人自小裹足,站在屈老爷身旁踮着小脚还不及肩膀高,孙姨娘上桌前是见过的,屈白早被她护在身后寸步不离,顶着一张嫩生生的脸,足足比亲娘窜出一个头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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