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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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以为,这只是少年时一句玩笑话,如今看来……好友大抵是当真的。
  奉倩五岁开始学画,师从名家,到十五岁上已是造诣不凡,冠绝同侪,只是不知为何,从来只绘山水景致,而不画时下尚行的仕女图。
  他曾笑问缘故,少年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平生未遇可以入画的女子。”
  一段痴念,偏执经年——有时候,寡静内敛的人,往往更是固执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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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粲起身离席时,赏荷宴还未开始,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喧嚣闹热的情形,今日只为赴太初之约,会了好友,自然便该走了。
  至于旁人如何看待,怎生议论……又干他底事?反正,荀奉倩的恃才傲物亦是闻名京都,一向行为不拘,早已惯了。
  京都洛阳,近些年来勋贵世家竞相修筑园林,一时蔚为风气。而德阳公主府几乎算得上京中园林之冠。庭院穿筑皆摹写山水,聚石蓄池,积土为山,楼台亭榭依地势而建,筑蜗舍于丛林,构环堵于幽薄。果园在后,开窗以临花卉;蔬圃居前,坐檐而看灌甽,四季景长新,水长流,园长青,直是人间胜境。
  而此时荀粲便正沿着绿草铺毡的小径穿过一片湖石假山,假山皆形态奇峻,其上垂葛荫萝,在季夏六月天是一片怡人心目的绿郁盎然。
  忽地,他听见一旁的假山后,传出低低一声痛呼,虽轻,但因为离得很近,足以令人听个清楚。
  谁在此处?心下诧异,几乎下意识地,荀粲已向假山后绕了过去,山石之后又是几重假山,碧翠欲滴的繁茂萝叶覆了整座,又一路自地上蔓延开来,尽目皆是无垠的绿郁颜色。而荀粲绕过数重假山之后,终于眼前露出一抹如霜的白色来——
  重重掩映的绿萝间,竟倚藤坐着一个通身雪白,周身宛在烟中雾里的小人儿。
  惊诧过后凝眸细看,却原来是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稚气少女,因为太过单薄纤弱的缘故,楚楚怜人地抱膝坐在松萝藤下,似孩童般小小的一团。
  但那少女空灵绝俗的姿容,几乎令得误闯的青年一时间不由屏息--
  雪玉一般无瑕的面庞,冰琢粉妍的精致眉眼,肤色白得微微剔透,几乎和身上那一袭霜白色的衣衫融为一色。那少女就这样有些无措地抱膝在碧郁绿蔓坐着,碧萝叶,白纱衫……直让人怀疑是这花荫间清露霜华凝出的精灵……
  仿佛呵一口大气,她便眨眼间散化了身形。
  ☆、  第116章 荀粲与曹氏女(二)
  “你是说,那小姑娘应该是不慎崴了脚,躲在假山背后等着家中的仆婢,却被你撞到,然后……惊跑了?”夏侯玄轩着眉头,仔细地问。
  “嗯。”荀粲略略颔首,神色平静里透着些少见的温和“应该是崴到了脚腕,伤得不轻,但受惊之后却提了衣裾拔腿就跑,步子不稳,脚下踉跄得厉害,给近处一块假山石勾破了裙角。”
  说着,他便自袖中取出了一块撕扯得边角不齐的零碎衣料,递给了夏侯玄,面上带着些许疑惑“我以往从未见过这样的白纱,你可认得?”
  夏侯玄的目光却是瞬时间凝在了那块如霜似雪的衣料上,有几分不信似的接了过来,垂眸细看,并捻在指间一分分地摩挲。而后,他神色终于转为全然的诧异:“这不是纱,是桐华布。”
  “桐华布?”连荀粲都微微凝了眉,神色间掠过一丝诧异。
  据《后汉书·西南夷传·哀牢夷》:“有梧桐木华,绩以为布,幅广五尺,絜白不受垢污。”
  ——以花织布?这种事委实难以置信,所以他当年读史书时,一直以为那只是坊间杜撰出来的逸事奇闻而已。
  “此物确是世间罕有。”夏侯看着手中那一块雪白衣料,神色已然平复了许多“永昌郡那边,生有一种极为罕见的梧桐树,桐花开时,花梗上长有细毛,柔长如丝。当地百姓便取了这花上的白毛,淹渍之后织为布匹,轻薄似羽,晶莹若雪,且不染尘污,洁白如新……名曰‘桐华布’。”
  “这可比西域那边来的白叠布、火浣布之类稀罕多了,真正有市无价。虽是贡品,但因为产量极少,所以每五年才进贡一次。今年开春,便刚刚贡上了十五匹新布。”
  “圣上分赐给了后宫与几家宗室,我家阿母便分得了一匹。”说到这儿,夏侯玄仿佛想到什么似的,有些无奈地低低笑叹了声“她老人家宝贝得很,压在了箱底儿打算将来给阿菡做嫁奁。”
  阿菡是夏侯玄膝下幼女的乳名,如今方才两岁大。
  “那,得了圣上御赐的,又哪几家宗室?”荀粲听罢,却是平静地问了这么一句。
  “奉倩,你……莫非是想打探那小姑娘的身份?”夏侯玄目光有片时的微凝,但转瞬之后,却是恍然而悟似的,微微泛了笑意“这倒不难,统共也只有六七家,而年约二七的女儿更是有数,我令人将昨日前来赴宴的名册拿来,想必不难找。”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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