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往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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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潮湿泥泞的影鸦总署中,苏青冥的房间如他本人般纤尘不染,全然不见上次被岚烟翻得乱七八糟的样子。
  眼下她被放在房间床上,苏青冥把她的佩剑和外裳也顺手拿来,一同放在她身边,自己却不知出去做什么了。
  岚烟身上只穿了件轻薄中衣,面朝敞开的门发愣半晌,唇角还余存一点细腻柔软的暖意。听到脚步声时,她连忙低下头藏起眼神,下巴又忽然被他攫住抬起,被迫看向他清冷淡漠的眼眸。
  紧接着,一枚药丸塞入她口中,再是一杯清水。她呛得直皱眉,圆圆的药从喉口滑下,四肢很快就有了力气。
  苏青冥坐在惯坐的那张石椅上,扶手处已经磨得不见棱角。见岚烟目光殷切地盯着这边,他皱了皱眉:“衣服自己穿。”
  岚烟认命地捡起身边的裙裳,他愿意主动吻自己已经满足了。比起上次瘦骨嶙峋,他看起来好转了许多,让她安心下来。在前线的时日里,她招过许多次灵鹊,却只将白沙与流霜、子安与贤王等事汇报上去,没敢问他的情况。
  她只要知道,自己活着,就意味着苏青冥还活着,那就够了。
  “武国公大约回不来了,你不在也省了我许多麻烦。”他忽然开口,“这段日子我去见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我的母亲。我已经有十几年没回过家了。”
  岚烟一愣,他又继续道:“我父亲四十余岁才中了举,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县令。我母亲十五岁嫁给他,在城南开了间小作坊替人做针线活,供他读书赶考,后来他们一同搬到父亲上任的县里了。”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父亲两袖清风,当时有贪官拉拢他,想趁刚打完仗抬高粮价,赚一笔国难财,他没有同意。于是他丢了命,那个官员雇土匪把他砍死,好让自己的人顶替他的位置。母亲因此日日夜夜地哭,她原本因为做针线活,眼睛已经不太好了。我父亲枉死后,她哭得再也看不见东西,也再没有人找她干活了。”
  岚烟怔怔看他,他从来不说过去的事情。尽管语气很平静,却尽是悲伤。
  “那时候我想复仇,一个人潜入贪官家里,不仅没碰到贪官,还被人抓了起来。”他淡淡笑开,“那是当时来做客的武国公,他告诉我,只要我跟他走,他会给我母亲一大笔钱,还能让我有机会报仇。”
  岚烟穿好衣服,朝他走去。他半垂下眼,语气染了几分感慨:“他说的是真的。那个贪官很快就被弹劾罢官,我亲手送他上了路。那之后我以为自己看淡了生死。这次回家,明明母亲已经瞎了,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她就喊了我的小名。岚烟,我那时才觉得活着真好。”
  他站起身,轻轻拥住面前的女子,片刻即松开,收了情绪道:“皇宫守卫很严,我们从总署密道走。”
  当初启程赴云市时,京城刚降过初冬第一场大雪。如今走出密道小门,清脆嘹亮的蝉鸣在树梢间回响,宫人扫过的地砖还余留一点雨后的水渍。
  哑药药效在渐渐消退。宫里守卫不如宫城门严,二人顺利赶到皇后居住的月照殿前。
  一行大臣从殿门走出,为首是韩王和君雁初,舒瑜竟也在其中。
  苏青冥立刻反应过来,抱起她藏在路边一棵大树上,以气声道:“你刚回来有所不知,近日朝廷风向不对,豫王原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但先前诛贤王时,官员间颇有微词。他刚一回京,皇上最重视的庶皇子就暴病猝亡。眼下他饱受非议,一时坐不上皇位。”
  正值盛夏,树叶繁茂。岚烟轻点头,抱起膝盖坐在他腿上,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他们停下低声议论,面色肃穆。
  君雁初修为高深,她怕被发现不敢去听,倒是苏青冥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很快,他有些震惊道:“原来早在贤王造反前,皇上就驾崩了。”
  这岚烟早知道,没什么反应。
  他又听了会,喃喃道:“不,这不可能。”
  岚烟疑惑望向他,他双眉紧皱,神情与那些大臣一样肃穆:“他们说皇上是被武国公刺死的,这绝不可能。”
  武国公与皇上的关系看似牢固实则脆弱、对其姝郡主下傀儡蛊、让云岫顶替自己前往幽州,诸事在脑海中飞快流过,以至于她听到时只有惊讶,却很快就信了。弑君是重罪,他自寻死路,无可救药。
  但她想到大哥与二哥,如果武国公定罪,那他们势必要被牵连,顿时无法冷静了。
  苏青冥将下颌轻靠在她头顶上,什么都没说,只拥她更紧。她平静了心情,拿过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写了些字,随后从怀中拿出一枚鱼符放置其上。
  过了许久,那些大臣才絮絮叨叨完。舒瑜脸色并不好看,最后一个坐上马车离开。
  月照殿里不见一人,四面宫殿房梁上都挂满了金丝鸟笼,高高低低,形态各异,如同葡萄架上垂挂的果实一般。笼子都是空的,笼门大开,显然都曾经养过鸟儿。微风袭来,金笼摇晃泛起辉光,在树声之间叮当作响。
  有一人从阴影中走出,皮肤黝黑,笑意阴鸷。岚烟认出了他,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千牛卫中郎将樊明忠,看起来正守着月照殿正宫大门。
  樊明忠已完全不见先前爽朗模样,眯眼道:“送走一波,又来一波。”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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