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休止符(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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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另外的复制品!”耳边高声咆哮的发动机轰鸣似乎在粗暴威吓,却仍然想坚持那一份微不足道的期望。俊流不由分说地合紧他的手,好让这枚随身十多年的宝贝安全躺在他所留恋的地方,“这是你欠我的东西,别忘了要还给我!小洛,总有一天!当你完成了你要做的事情后,必须亲手把它交还到我这里!我会等!这是你的承诺!!我会一直等下去!!”
  他们的手就在这一句话之后,在月台尽头的最后一步前分开了。俊流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指尖是怎么滑出他已经满是汗水的手心,他骨子里的任性因被怒气所鼓动,直到最后一刻都紧紧抓着对方,他能想象到,那个可怜的青年的胳膊恐怕被拉得差点脱臼。
  站台上这场小小的骚乱终不过一场虚惊,早已闻讯赶到的数名治安员也只是远远站着,犹豫是否该上前处理这位身份特殊的冒犯者。俊流仍呆呆地立在原地,紊乱的喘息来不及平复,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着,心跳声响得惊人。最后一截车厢呼啸着从耳边擦过,像尾巨大的长龙摆着尾巴,猛烈地窜往了远方,随之产生的风压吹得人摇摇欲坠。
  都结束了。他心头一沉,兀自深吸了口气。列车的轰鸣拖长后消融在尽头的风景中,便已经寻不见那青年稍纵即逝的回眸,左胸里突然空陷下去的部位,似乎是随着那生命中最耀眼的珍宝一同带离了,惟独遗留下的酸涩味道,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旷世之梦。
  2
  与此同时,还未承蒙迟到的春之恩惠,尚未从寒冷的残冬中苏醒的北国悖都,数年来不分昼夜都如满弦之弓般警戒的拉贝格尔总司令部,和担任首都防卫工作的巨大综合军事基地“欧瑞拉之陆”(auroraland),都显示出一派罕见的平和。虽然准备和谈的消息还并没有从官方口中得到证实,倘不伦这是否是悖都认输的先兆,统治者选择暂时放下数十年来蛮横的征服史,尝试用文明的方式与世界上的其他成员对话,也使得大量至今流亡在外的士兵松了口气。
  “就算拒绝也没有用啊……”
  费尔相当无奈地合上手里的移动电话,自语声顺着光滑的金属壁均匀回荡,他随后将电话塞进了制服的内袋,抄起手靠在了角落冷蓝色的阴影里。巨大的维修仓库已经到了休息的时间,亮着寥寥几盏灯也只是直射着仓库中央静静停泊的机体,其余地方几乎是接近黑暗的昏沉。这里只是欧瑞拉之陆上百个高配置的战斗机维修仓库中非常普通的一员。
  “我告诉过你的,”很快,一个回答从那架黑色战斗机上方传来,“你现在是拉蒙总司令最心腹的参谋,他被委任成了谈判团的核心成员,怎么可能没你的事?”
  费尔抬起头,看着斜坐在梭型驾驶舱边缘上的机师,他正翻身踏上架在一旁的梯子,慢慢下到地面。虽然严重受伤的膝盖留下的后遗症让他走路出现颠簸,可惜了那原本挺拔健壮的身材,但对于他始终卓越超群的驾驶技术,却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彦凉在调试了一天的飞机后似乎有点疲倦,拖着步子走到他身边,随手将脱下来的工作外套扔到椅子上,拧开军用水壶喝了起来。三年前在那命运的岔口与贺泽彻底绝缘后,如今已经在悖都空军的一支先锋大队担任队长的他,不但身兼新型操作系统的指导工作,更在新型战斗机lava的开发过程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协助设计师进行了无数次的操作实验,最终将其推上舞台。
  执着的男人是可怕的。费尔觉得当初宁愿放走那两人也把他留下的选择很正确,因为这个人对机体的了解程度甚至胜过他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可他们的理由实在让我很想笑,说什么因为我曾经和贺泽那位被俘虏的王子打过交道,所以带上我一定能对和谈有所帮助。”冷淡的参谋继续没有表情地说着,却掩饰不住神态中明显的讥讽之色,“听他们的意思,大概还真有人再见到绑架过自己的敌人时,满心都是重逢的喜悦。”
  彦凉便跟着轻笑了一声,一把擦去不小心逸出嘴角的水,口气仍然无所顾忌,“反正那也不过是一个过场,我们很快就能结束这愚蠢的作秀的。难得安烈女王脑子不灵光了这么多年,才憋出来这么个法子,早干嘛去了?”
  “别搞错了,女王至今都不喜欢这个计划,按照她的说法,‘阴谋取得的胜利都是肮脏的荣耀’,不过,十多年的征伐没有成果,也确实让她担心起自己的威信来。”
  “哼,对我来说,唯一的肮脏就是失败。”
  “再说,我们不是在等他登场吗?”费尔径自说着,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了眼前被高亮度的射灯照亮的战斗机,“如果没有一种压倒性武器做保证的话,陛下也不会下此决心的。”
  虽然他不懂得太多和机械有关的知识,但仅仅以一个外行人的审美观来看,那结实却毫不累赘的躯体,优雅却不显纤弱的线条,是如同凶猛的秃鹫般强壮的力量,相对于米迦勒躯体上精致的银色纹路,悖都空军还未投入实战的新型战斗机“lava”,除了尾鳍上显眼的白色缩写“l”,只是周身的纯黑,简单却强烈,仿佛真夜诞生之物。
  三年之前的那场惨烈战斗,导致三架米迦勒坠毁在悖都的殖民地纳靳城内。这些宝贵的残骸被小心地搜集起来保存在当地军事基地的仓库里,后来送到了悖都的空军研究所,希望能由此找到揭开米迦勒秘密的线索。然而,核心区没有遭到毁灭性损坏的只有彦凉的mzero而已,幸运的是机能的报废让担任保密工作的自毁系统也失去了作用。
  彦凉至今还记得那个全身恶寒的瞬间。当他亲眼看到,零号机处于驾驶舱后部的核心区域被打开,完整暴露在无处可藏的灯光下时,展现在眼前的并不是什么想象中精密异常的芯片与电路,而是……
  “少校!”
  仓库另一头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彦凉随即转过身去,看到正站在工具储藏间门口的一位技师。
  “您的宝贝儿状态怎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对方一边玩弄着手上的扳手,一边热心地问。
  “可能需要更多的氧,早上我飞的时候感觉有点迟钝,也注意一下电解质的平衡。”
  “真是个娇气的宠物啊。”费尔在旁若有若无地感叹着。
  大脑。
  看到那一幕的所有人都几乎停止心跳,被安装在mzero躯体内的中枢控制系统,是活生生的……人类的大脑和脊柱。
  当那滩已经碎掉一半的脑组织,和标本一般将它储存的奇异容器,还有如同蠕虫般密密麻麻的连接着它的各种感应器和微电流电极,被研究人员一把拖出来的时候,彦凉感到一种快要吐出来的恶心。
  自诩为将维护人类的尊严奉为神圣不可侵犯的信条的贺泽,简直是和魔鬼做了一笔交易。米迦勒美丽的外壳和荣耀的光环之下,竟然是利用人类的器官做成的丑恶内核。难怪,一定是有疯狂的科学家发现,一切人工智能都只是拙劣的模仿,将完整的大脑与机器结合,让这地球上最高等的智能中枢担任控制系统,才是比任何武器都更强大可怕的存在。
  人类到底被当成了什么?在病床上不治而亡的士兵,连尸体都没有冷却就被翻个面,从背后锯开身体,将新鲜的脑部和脊柱完整取出,浸泡在准备好的溶液里就变成了工业零件。即便生前已经被战斗的伤痛折磨至死,死后的灵魂依然得不到安息,而是永远被禁锢在兵器之中,压榨得无比彻底。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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