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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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日子里,我走过不多路,去的地方也不多。大多时间我都留里他们的墓前,甚至有时候会在那里露营度日。
  虽然看似过的没精打采,这却是我人生中最充满期望的时光。虽然我也很怕希望愈大失望愈大,可看阿飞对那件资料自信满满,我心里还是蛮踏实的。
  那天在新闻上听说案件已快进入审决的阶段,我心是既兴奋又慌张。我不知道,假如真的败诉了,全城最大的地產商无法被拉下马,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死,还是不死?
  直到审决那天,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该地產集团因涉及多宗贿赂官员,以不法途径收楼,合谋炒楼抬价等一系列罪行,法官将其主席及几位高级行政人员判以重刑,牵涉人数高达三千多人。
  有限法律责任下,法律途径虽不能直接勒令关闭整个地產集团,但它亦名誉扫地,公司的股价早已一落千丈,这集团已成半死不生的玩意了。
  报摊旁的人取下报纸,就是拍手叫好。我拿着期盼许久而今字字鏗鏘的报纸,脑海里一片空白,晕了过去。
  我醒来时,护士说我已经晕过去两天了,而医生说可能是突然受到大刺激才会这样晕过去,就像人家中了六合彩头奖一样,对健康没影响。
  头奖也没我这个刺激来得大,我这个接近不可能的愿望最终可以实现,应该像是六合彩累积了十几年头奖没人中,而且最后中奖的是所有人。地產霸权消灭了,政治班底改朝换代了,黑暗操控一切的时代终于结束了,社会将重回由主义主宰的日子了。
  至少我那时是这样想的。
  至少,我还是充满希望的。
  走出医院,这个世界还是我以往认知的世界,大树还是那样摆动着,小鸟还是那样吱喳着,蓝天还是躲在最厚的云身后,红叶还是映在最愁的人眼里。
  秋天是个可爱的季节,它总是让人不知不觉就发起愁来,秋愁不是真愁,真愁在世间,纵不间断地涌到心里。
  出院前看的那则新闻报导让我无所适从。高官全死了,接班的另一批新官员,也不就是没去晚宴的旧高官们,还是老面孔,还是那群狗官。原以为在那之后,市民能有一次新的选择。假如能让我们自己选择,那这个城市就不会再无限重覆同一样的局面。
  假如有假如,那我们就不必幻想假如了。
  日后这个城市会怎么样发展,还是依旧掌握在那些脑满肠肥而毫无建树的官员手里,我当时不该抱着希望,毕竟这样就不会如此失望。
  我摇摇头,接着看下一宗新闻报导。
  最大的地產商终于倒台了,结果呢?结果当然没我想像那么简单,最大的倒台了,第二的就上来了。就像一场跑步比赛一样,跑到终点总会分出前后,你跑不动了就由别人坐上第一名的宝座。
  可怜的人们,在这个病态的城市里,天生注定要被财团压得连生存的尊严和慾望都失去了,像我一样的人多不胜数,我不是城市里人的缩影,我只是他们的其中一员。
  楼价还是没有下降,房租还是没有回落,一个黑暗时代的结束,不过是另一个黑暗时代的开端。
  我在盛午下一直跑一直跑,让自己不要想起这个事实。秋风拂得我一脸糊涂,我到底该向何处跑?
  就这样跑着跑着,我又回到了家附近的大街道。它还是如此繁忙,我望着满街人山人海,我的脚又突然被踩了一下。
  记得吗?我记得,「在繁华的城市生活,你必须习惯被踩的疼痛,假如你没为自己的痛作领悟,那你就已经是繁嚣的一部份」,那是某位伟人说的话。
  可我却不觉得痛了。
  我故意走进人群里,还错综复杂的脚步使劲往我脚上踩,一下,两下,毫无痛楚。
  我沮丧地走出人群,突然撞到老伯,老伯白发苍苍,憔悴了许多。我抬头一看,原来我们就站在他旧舖的位置前,他说他知道再没有机会回来了,就来这里看看。
  原来的士多店,现在已经是一家金店,里头的金光闪闪让我眼睛痛得快流出泪来。我内疚地向老伯鞠躬道歉,老伯轻拍我的肩膀,和蔼可亲地微笑着说:「傻孩子,这又不是你的错,是老伯没机会再带给你们快乐,错的是我呀。」
  我看得到他笑眼里藏着唏嘘的泪水,他接着说:「这里的未来不是属于我们老人家的了,该让你们年轻人出来创造属于你们的世界。」
  他咳嗽几声,再摸摸我的头,又说:「加油,华仔,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我又接着跑,一直跑,让秋风打进眼睛,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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