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一)(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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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睡不下也不准睡客房!我已经收拾好了,不要再给我弄乱!”舅妈堵住他.
  表弟嘟着嘴,眼睛瞟来瞟去,嘴巴没有发出声音的抱怨了一小阵子,然后换了一副好声好气的样子,慢慢的开口:“等她回去后,我想搬去客房….”
  “为什么?!”舅舅和舅妈两个人同声问出.
  “我房间太小了!我长大了,需要大一点的房间!”表弟理直气壮的说,然后又低下声嘟嚷着:“我不要睡在那半边,他….”
  我心下马上明白,他是不要跟我睡在房子的这半边;天哪,我们中间还隔一个厕所耶,我这么”毒”吗?连跟我一起呆在房子的半边都不行?我回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我疲倦的把自己掷到床上,手臂横搁在额头,目光没有目标的怔然往前,进入眼帘的是墙上的莫札特海报,而我知道我的头枕在钢琴键枕头套上,身下躺着小提琴毯子;舅舅和舅妈真的对我很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这间房间装潢成这样,可是这些东西都让我无可救药的思念彦,而感到重病一样的无力和哀伤.彦~你究竟在哪里呢?我觉得自己又站在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前,晕眩袭击着我,我想朝那洞里跳下去,可是我好像被吊在树下的犯人一样,甚至连粉身碎骨的选择权都没有!
  我翻了一个身,不觉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我侧身躺着,手肘枕在头下,感觉孤苦零丁的寂寞;这张床上,我几乎已经很少一个人睡了;我忍不住伸手来回轻抚着麦可向来躺的地方,在脑海里想着他的容顏.彦和麦可–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组合;如果不是舅舅走出来,被他撞个正着我没有在房子里过夜,我是不会在那个时候让麦可离开的–不知道怎么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跟他讲所有彦和我所有的事,但是,就算已经讲得太多,我仍然觉得我好像少讲了很多话;不是关于彦和我的,而是–在麦可和我相识时间虽短,但爱意深切的情况下,我向他托盘而出彦和我的这一段,他会不会因此感觉受伤呢?尤其,讽刺的是,昨天我们的话题开始在”他不会离开我,但我会离开他”,今晨结束在”可以偷舅舅的钱买机票飞回台湾去找彦”,虽然麦可说得打趣,可是我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滋味;也许我觉得一个人躺在床上很寂寞,可是麦可呢?他孤单迈向林子,在听了他爱的人一夜的爱情故事之后–我是什么样的混帐,没有安慰,没有解释,而就这样放他独自一人?!
  我掩面呻吟,欲哭无泪.
  我想爬起来出去找麦可,可是我听得见舅舅他们三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声音;我好像也不该前脚被逮回来,后脚就又跑出去?可是他们今天怎么到现在还不出门呢?但现在究竟是几点呢?我忽然想到我妈妈–究竟她什么时候要来?而她为什么会要来这里呢?她是刚好来出差,还是–来看我?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我疲倦乏力到好像三天旧的汽球,只能歪斜的瘫在那里,就算奋力挣扎,也跳不到哪去…..
  我坠入一片朦胧中…….
  我梦到我妈妈,她的手臂交错抱在胸前,一脚前一脚后的站在远方.就算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仍然知道她的一双眼睛是盯着我的,但是,虽然是那样深深的凝望,我知道她看不见我的内心,而我也没有办法从她的凝望中读出她想传递的讯息–或甚至她有企图传递任何讯息给我吗?还是她只是要盯着我呢?我不知道….我怔怔站在那里,好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觉得罪恶感的浑身不自在,连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可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呢?我妈妈是在等我道歉吗?我不禁迷惑了,感觉一片空白…..
  然后,我梦到彦;我看不见他,甚至连他的影子都没有,可是我知道他在那里.四面一片漆黑,我好像沉在黑暗的湖底.我朝彦的方向拼命伸长手想要搆到他,可是当我碰到他的臂膀,伸手去抓时,却只抓到滑滑的东西,好像鱼一样,一下子就溜走了,我奋力往他的方向划去,再伸手搆他的臂膀,但仍滑溜得没有办法握住,只留下一手的黏液,我想甩掉那黏液,可是鼻子里却被血腥的味道侵入,我把双手举到眼前,发现上面全都是血,乌黑,稠黏,失去温度的血液….我不禁张嘴狂叫,于是水狂涌进我的嘴里,喉咙,和肺里…..,我知道我快要淹死了,脑子里轰然响着地狱的雷声,心肺胀痛到发狂,神志已经一片模糊,可是我仍然知道我要抓住彦,我想要抓住他…..
  然后,我看到麦可的脸,他近得就在我面前,一撮带着亮光的头发落在眉心,一双眼睛带着微笑,闪闪发光,衬着背后藏蓝绒布一般的夜空,闪亮的星子辉映着他眸子;我急促的呼吸在他温暖祥和的目光下逐渐平缓下来.
  然后他轻轻的一笑,露出一点光洁的牙齿,伸手抚了我的面颊,说:“早安~还是晚安?”
  所以这是真实的了,这不是梦了…..我感觉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已经是夜里了,我竟然可以一睡这么久?!我不禁在心里喊一声天哪,我在过什么样的日子?等我妈妈来,我想她一定会把我送去每天补习十小时,练琴五小时吧.
  “你还好吗?”麦可继续轻抚着我的头发,温柔的凝视着我:“你好像做恶梦了.”
  恶梦在他温柔的注视下,已经都在脑后,他澄然的面庞让我想到睡着前在想着的事情,罪恶感不禁浮了上来,我微微点了一下头,说:“我还好,那~“我小心的悄声问:“你还好吗?”
  看到我问得这样谨慎,麦可有点意外的失笑,好像不解我为什么这样问他.他带着疑问笑答:“我好啊,你以为我会不好吗?”
  我訕訕一笑;我真的怕他会不好,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讲.在他闪烁着游光的明眸注视下,我终于吶吶说出口:“我怕跟你讲我和彦的事情,会伤害到你….”
  麦可怔了一秒鐘,突然间爽朗的笑了起来,一把把我抱到胸前,用下巴轻轻的蹭着我的头发,他开口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到他喉头轻微的震动:
  “桐,你一开始讲你和彦的事情时,我就跟你说过了,我很高兴你这样深爱过人,也心疼你受到过这样的痛苦和折磨.我不在你过去的故事里面,你的未来,“他顿了一下,彷彿在想他究竟要怎么说才能确切表达,然后才用最温柔的口气说:“应该一半是你的意向,一半是命运的安排吧,你知道我爱你,我知道你爱我,我们在能够相爱的时候享受我们的爱,这样就够了.”
  我忽然想到,曾经我渴望一种毫无顾忌,毫不保留的爱,像天上比翼的鸟,像水里互相追随的鱼,像一起躺在冰山下晒太阳的北极熊…,现在,跟麦可在一起,我已经如愿以偿,可是,我的彦,捧在心上比最脆弱的艺术品还要珍贵的彦,我不能放下他,我实在是不能放下他…..想到这里,一股歉意和内疚的情绪升上我的心头,我不禁抬起头来看麦可,发现他也正俯首看着我,明亮深切的眼睛里有真挚的情感,他朝我一挤眼睛,说:
  “无论如何,我是你招唤来的,你记得吗?如果不是你迫切的渴望温情和拥抱,我不会在这里.”
  我继续凝望着他,心里是没有办法释怀的感动感激,外加上一弯罪恶感,可是我知道我仍然应该对他诚实.我吞下一口口水,坦白且迫切的说:
  “我很感激你给我这么多温暖,这样奢侈的享受,好像一场梦一样,可是,你知道的,我仍然会再找彦,我一定要找到他….”
  讲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哽咽住一般,但是我知道我的眼里没有泪水.而也在同一秒,麦可接了下去,声音低而轻且柔:
  “我知道,我知道你会再找他,我不觉得你们的故事已经结束,是我自己的话,我也不愿意事情这样不明不白的就断在那里.”
  注视着麦可那对清亮温柔坦白谅解的眸子,心里多样说不出的感觉通通搅和在一起;霎那间,我忽然骇怕有朝一日自己将会离开麦可,就算是因为去就彦而离开他,但我知道我永生没有办法挥去心里那种惆悵不捨的感觉.早晨舅舅出现后,麦可独自一人走向林子的背影又在我的脑海中出现,沧海茫茫,我若是离开,他要何去何从呢?我咬了下唇,觉得心里开始痛起来……,不禁挣扎的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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