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圩四折恍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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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傍晚快要入夜的时候了。她匆匆赶到乔治叁世医院的高级病房的时候,沉照行已经包扎好了。床头开了一盏温馨小灯,躺在病床上很虚弱地望着她笑。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大衣,乌发红唇,只是站在那里,沉照行便觉得这惨淡的病房陡然生辉,萧索褪去,只留春光。
  “抱歉,我的紧急联系人没有改过来,一定是医院给你打电话了。”沉照行有些尴尬地摇摇头,“下午孔先生约我聊天后,我精神恍惚,开车不当心,还好没有出大事,只是左手和左腿骨折。”
  她走近几步,俯身借着灯光,关切看他气色。
  “化妆了?是去要和他约会吧。”沉照行眨了眨眼睛,轻声感叹:“小蝴蝶,你真好看,你从来没有为我这样打扮过。”
  她几次要开口,都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在他床沿坐下,侧身问:“吃过东西了吗?”
  “别管我了,快去罢,以免迟到解释不清,我怕他会凶你,让你受委屈。”沉照行说话本来轻声细语,这时候受伤声音更轻了,“不过,阿娴,我不知道紧急联系人可以改成谁。除了你,我的朋友都是泛泛之交,父母四十岁才生我,现在年纪大了,我也不想填他们——噢,我父母应该还不知道我受伤了。”
  “照行……”她唤他一声后,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递给他能如常活动的右手,“或许过一段时间,你会遇到钟意的人,到时候再改罢。”
  他接过放到一边,苦笑着摇头,“是吗?可我对你的爱,一点也不比他对你的爱的少。他会和别人尝试甚至结婚,但我不会!这一辈子,我只有你,不可能再爱上别人,如果有男人的牌坊,我死后肯定够格竖起来一座。”
  “不要说这种话,到时候你遇到喜欢的人了,再见我会很不好意思。”她只是笑。
  “你对我总是那么残忍,不论是行为还是言语。”沉照行偏过脸去不看她,“好啊,这句话我们都记着,如果垂垂老矣白发苍苍的时候,我们还能见面,到时再看,是你不好意思,还是我不好意思。”
  “照行,现在好好养病,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她再次坐到他身边,温柔问:“既然联系伯父伯母不方便,医院里有什么手续需要我帮忙办的么?吃饭喝水如厕这些,有护工照料吧?”
  沉照行摇摇头,“你肯过来一趟我已经很满足了。快去找他吧,如果他问你,不必照实说,免得他疑神疑鬼,害得你们吵架。他自己也说,解释不清的事情,他不会告诉你。”
  她沉默了片刻,“你真的不要我帮忙做什么吗?那我走了。”
  “等一下,有一件事情我要向你坦白!”
  她已经快要走到门口了,忽然听到沉照行这么说,便转过身来看着他,“什么?”
  “我跟他说了你误会自己怀孕的事,但是没有告诉他,我们一共才有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是没有成功的。不过他一定会以为我们常常睡觉。我是故意的。”沉照行逼视着她的眼睛道,“对,我是故意的。”
  和沉照行认识六七年了,前面五年里,他知道她不愿肢体接触,万分尊重她,就连她的手都没有主动牵过。他们曾去维也纳听交响乐,也曾在巴黎铁塔下看灯火,在苏格兰的高山上数星星,在无数次可以趁人之危的时候,他没有丝毫轻佻。真正的亲密是在答应他求婚后才发生的。他是一个生理正常的青年男人,也是一个真正的君子,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深感愧欠。
  “哦,没关系。”她喃喃说着,不知道为什么鼻尖酸了,“你好好休息,不要东想西想担心我。”
  “由不得我担心,一个找女人要安全感的男人,当然会伤害你!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沉照行大声说完,才意识到失态,靠在高枕上,胸口起伏,脸颊泛红。
  她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踟蹰了一阵子,“照行,他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他……”说到这里,又觉得对他细数哥哥的好处也很残忍,便低头沉默了。
  “你去罢。”沉照行深吸一口气,“你就好比是我一场持续六年的投资,我现在是赔得干干净净,但我只要不退市,以后还有涨起来的机会。小娴,我就在香港等你,欢迎你随时来找我。紧急联系人,我不会换了。但愿你不要狠心换掉号码,就算你跟他去了美国,有天我出意外死掉,你还是第一个知道。”
  她皱眉,“不要乱讲!”,顿了顿,态度软和下来,“我还是走罢,在这里影响你养病,过两天我们再见。”说完便匆匆去了。
  这是一间度假疗养风格的医院,天色已经全然黑了,只隐隐可以听到花园里的流水声。走廊上的地砖是菱形的黑白格,吊着藤草编织的灯罩,光线砸到地面上,碎成一片一片的花瓣。她正在犹豫今夜还要不要去和哥哥见面,忽然听见有人唤她,“孟小姐,孟小姐。”
  她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矮矮胖胖但衣装气质都极好的妇人站在一扇紫檀屏风前,认出是沉照行的母亲。
  “伯母好。”她有些尴尬,猜测沉伯母一定在疑惑——既然已经分手了,怎么又来医院看他?一时很难解释,便点了点头,道了声“再会。”
  “孟小姐…”
  擦肩而过后,沉伯母再次叫住了她。
  她转过身看去,只见那一向待她冷漠的妇人眼中含着泪,双手握住她的一只手,仰头恳切问:“孟小姐,可不可以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呢?我和他爸爸,都不知道他是那么个实心的孩子!他这几个月,没死也去了半条命了!”说完忙拿出手绢拭泪,呜呜伤心哭了起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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