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来信 第31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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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北岛来信(3)
  最后微微按照杰克的建议, 投了简历去那家通讯社的香港分社。几轮远程面试通过,又看了她的报道样本,对方满意她的资质, 只剩最后一轮和director见面, 一般director不反对就下offer。这时候反倒是她有点犹豫起来。一个全新的城市, 一份全新的工作,万一不喜欢怎么办。对方的人事经理说,director要两个礼拜之后才有空, 届时欢迎她来onsite, 安排她和同事见面, 再跟director面谈。她就这样买了一张机票, 打算去香港看一看。
  走的那天,她又在机场遇到林钊辉。林钊辉在安检口的队伍里看到她,大力朝她招手,又挤到她的身后, 朝她大笑, 说:“这么巧?今天需不需要bear walk?”
  事实上也没那么巧。林钊辉听说微微可能要接受香港的一份工作, 自然是大喜过望的, 自动解读为她有考虑到他们的可能性。他在香港有好几个面试,本也打算回去一趟, 打听到微微的行程, 特意也把机票定到了同一个航班。
  其实全程他们都不坐在一起,可是在别人眼里看来, 就有点双宿双飞的意思。
  下了飞机,他还真的像护花使者一样紧跟着她, 又替她把行李一起取回来。微微这一趟不准备久留, 带的东西并不多, 只不过一个中号的行李箱,里面装了几套西装,但出门在外,男士总要体现一下绅士风度,所以行李都放在林钊辉的行李车上。
  林钊辉有人接机,他的父母好久没见到儿子,双双出现在机场。林父略有些严肃,看起来像一个典型的单位领导。林母要慈祥得多,一张圆脸,也很爱说话,看见她就说:“小辉的同学啊?住哪个酒店?哎呀别客气,还叫什么计程车,我们送你一程,顺路的。”
  林钊辉二话不说把她的行李搬上了车,她也不好再推辞。
  车在停车场绕着圈子,她的手机刚刚关掉飞行模式,有提示说她收到一条微信。她同傅修远久没动静的对话框里出现一行字:“近几天律师会联系你。”
  她下意识地向窗外张望。香港的春天要比旧金山热得多,即使车里开了冷气,即使车窗的茶色玻璃又挡住了外面的阳光,还是有一种粘稠的炙热。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排又一排汽车静默在沉闷压抑的空气里。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四处张望,除了车什么也没看见。回过头来,她在手机里回了“知道了“三个字,对方也再没有什么回答。
  她的面试被安排在第二天的早上。通讯社的办公室在中环地段,办公室的大会议室可以看见维港。director是个胡子拉碴的老美,说话快而风趣,认识杰克,所以对她也很亲切。她又见了一个将来可能要共事的同事,四十岁出头的资深记者,也来自大陆,在斯坦福拿了学位,先后在多家报社做过,做到最后还是觉得香港最如鱼得水。这位同事劝她:“相信我,比起旧金山你一定更喜欢这里,这里可以给你提供更宽广的天地。”
  条件很优厚,工作也是她感兴趣的,她还是有顾虑,跟人事部说,周五下班之前给最后的决定。
  她一直记着律师会联系她这件事,果然,第二天就有律所打电话给她,却并不是之前帮她建立信托账号的那家律所,并且对方已经知道她人在香港。
  律师约了她在办公室见面,位处中心地带的写字楼。约她见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已逾花甲的律师,很有绅士派头,自我介绍说:“我是傅天宇先生的遗嘱执行人,今天特意请艾小姐过来,是要谈谈傅天宇先生遗嘱的事。”
  早在傅修远说是傅维贤把她扔在了孤儿院时,就告诉她傅天宇在遗嘱里给她留了些财产,虽然也不多。那位律师说:“傅老先生的遗嘱里留了些资产给孙惠贞女士的后代,具体的清单我们可以下次再谈。现在我这里有一些文件需要艾小姐签署,需要艾小姐先通过dna检查的确认。”
  有人专门来采了她的样本。她以为完事了,律师又说:“还有一份资产是今天就可以过户的。”他说着又拿出一大堆文件,告诉她:“这一座是位于深水湾道的别墅,也是傅天宇先生身前的住所,现在傅先生委托我转让给你。”
  她诧异,问:“傅天宇先生委托你?”
  律师笑笑说:“不是,是傅修远先生。”
  她记得傅修远说起过那栋楼,说那栋楼在半山腰,三层别墅,有个大露台,俯瞰大海,但他不喜欢那里,因为只有他一个人住,太空。那天他生着病,一个人半夜从香港跑回来,同她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却睡不着。那天他说了许多事,说他掉了第三颗门牙就没了父母,从小怕冷,害怕黑夜,一到晚上就躲在陈妈的床底下不敢出来。
  许多事她以为忘记了,却其实记得很牢,比如他说过的话,给过她的一个微笑,人群中紧握双手的瞬间,都扎根在记忆深处,就像沉入海底的泡沫,总想伺机浮出水面。
  从律所出来天已经渐黑。她在中环的车水马龙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程,心里一片迷惘。林钊辉给她发了个微信。他下午在中环的哪个对冲基金面试,刚刚结束,自我感觉良好,问她可不可以一起庆祝一下,她一时想不出说不的理由,潦草地回了一个“好”字。
  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又响起了,她以为是林钊辉,接起来一听,电话里面的人说:“微微。”
  她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下班的车流在她身边哗啦啦地开过,头顶大厦的霓虹灯亮如白昼,对面的行人匆匆与她擦肩而过,全世界却在这一刻突然失去了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只留电话里那一点点杂音,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她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无法回答。电话对面的人又说:“微微,是我。”
  他声音向来适合夜晚,如月光打在水面上一般沉静。她又停了一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答了一句:“你好。”
  他也是沉默了一刻,才说:“今晚有空吗?能不能见一面?”
  他告诉她的地方是一家法国餐厅,离她所在的地方步行十分钟。她匆匆赶过去,却又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餐厅在一幢大厦的底层,有栽满植物的屋顶和明亮的长窗。窗口透出晕黄的灯光,她一眼就看见他坐在窗边的座位上,黑色衬衫,一身整齐的黑色西装,神色从容优雅,就像她第一次在南岛戏院里遇到他的时候一样。
  她走进餐厅,告诉门口的领班自己找人,领班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侧过身,她已经看见他在餐桌间长长走道的那一端站起身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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