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京华 第93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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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报》主编汤女士舍弃全副身家,撤离北平,《京报》正式停刊;
  天津久大精盐公司,那个生产出国产第一袋精盐,浪漫得在盐袋上印出海王星的企业家,因日本人入侵平津,关闭盐厂,带着设备南下;
  ……
  何未也如先前所言,一旦北平沦陷,举家迁移,绝不留一艘轮船为日本人所用。
  “国势多危厄,宗人苦播迁。南来频洒泪,渴骥每思泉。”斯年在金属车轮碾压铁轨的震动声里,轻声念着课本上的诗词。
  “这句诗,说的正是‘衣冠南渡’,”何未道,“历史上有数次北方士大夫,还有学子们的南迁,都是因为外族入侵,或是战乱。”
  斯年细品“衣冠南渡”四字。
  车厢门突然被扣响,陪坐的军官走过去,把车门推开一条缝隙,和门外人低语数句,回身,低声道:“京汉火车站到了。”
  “是武汉到了吗?”斯年小声问。
  “对,是武汉。”她答。
  武汉,她从未来过。
  全民抗战爆发,国共再次合作,南京政府从10月底开始往武汉迁移,四大银行和各国驻华大使也先后迁至武汉。江城成为战时政治、经济的中枢。
  同一时间,致力于抗日救亡的各界人士,全都汇聚在了这个九省通衢。
  这趟南下的列车上,不止有军官、企业家,还有文艺界的名人、报业先驱和背井离乡的流亡学生。隔着一道门,已闻隔壁车厢的喧嚣。尤以年轻人们亢奋收整行囊、争相下车的言语对话最清晰。
  斯年仿佛被感染,迫不及待地把课本塞进书包。
  虽何未没讲,但小女孩冥冥中感觉到,在武汉能见到阔别已久的父亲,还有从出生就被藏在香港长大的弟弟……
  “弟弟会叫姐姐了吗?”她小声问,背上书包。
  何未轻点头:“会叫了,会背诵的诗词,比你小时候要多。”
  他们随人流下车。
  京汉火车站始建于清光绪年,是当年第一条长铁路的南端终点站。何未幼时,二叔南下,她问,这一趟要去哪?二叔在正阳门站台上,朝南指,讲说:到这条铁路的最南处。
  如今,她算是亲眼见到了这座法式建筑。
  她牵着斯年的手,自车站正门走出。石门正上方,有一只展翅的苍鹰,俯瞰人海。
  人头攒动的车站外,何知妡一身天青色儒衫长裤,长发被绑成一个大辫子,垂在身后。她负手而立,于一辆黑色轿车旁,遥望何未和斯年。
  斯年几步跑过去,拥住何知妡的腰,闷声道:“七姑奶奶。”
  何知妡不禁笑,摸着女娃娃的头发,吩咐两江航运办事处的人为何未一行人搬运行李。她同何未大略讲了,长江沿岸码头的运卸货和客流情况,待坐到车上,才认真盯着何未的眉眼看:“此一时,我又与上一回见大不同了吧?年年岁岁催人老啊。”
  何未一怔,瞧见七姑姑已显疲态的眉眼,莫名想到离开北平前,在京郊的某个小院子见到的那位祝先生:“有一位先生,被日本人几次登门拜访,想请他出山。他说,只想种菜,不愿再披挂登台。”
  七姑姑也是一怔,随即笑。
  “他可是唱樊梨花的人,”何知妡轻声道,“怎会为日本人披挂?”
  樊梨花,昔日征西兵马大元帅,凭借一柄九凤朝阳刀,平定西北边患的巾帼英雄。
  “我问他,可有话给你。”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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