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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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在以他的方式成全月徊的心愿,男人啊,到了这时候都一样,早前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不也是叫女人弄得五迷六道,忘乎所以么。
  从广海卫到雷州,又花了十来日,远远看见前方有沙袋垒起来的堤坝,就知道珠池近在眼前了。
  派出去的水师比他们的船队先到一步,那些监管珠池的官员已经听闻了总督伏法的事儿,纷纷吓得噤若寒蝉。这招杀鸡儆猴是一劳永逸的妙方儿,后来珠工采收,水面到处都是监看的哨船,采上来的珠蚌足有盆儿大。
  月徊作为总管事,戴着草帽穿着曳撒,在珠池和福船之间来回奔波。进舱房的时候带来一身腥气,把个巨大的珠蚌放到他眼前,说:“哥哥,你看,这里头是最好的南珠。往年涠洲连年有珠盗,今年水师日夜巡航,那些倭寇海盗就不敢来了。我开个蚌给你看……”
  她熟练地拿刀将两头一剐,把刀嵌进蚌壳里,壳被撬开了,随手一挤,便挤出一颗麻雀蛋般大小的南珠来。
  “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哥哥,那些官员送进京孝敬你的,还不是最好成色的,可见这地方管事的官员有多贪。”
  梁遇看着这浑圆炫目的珍珠,到底长叹了口气,“早听说雷州、合浦珠池官员赃私狼藉,如今看来真是触目惊心。这珠池还是得长期有人看管,每年采收时节,朝廷也要派遣专人过来监察。咱们瞧过了,心里有了底,余下的交给别人代管,咱们这就回京吧。”
  月徊不明所以,这两天开蚌正开得高兴,怎么忽然要回京了,便问:“为什么?”
  梁遇郁郁道:“皇上因贵妃和皇后闹得不可开交,再不回去,宫里头要摁不住了。倘或皇上废后扶持贵妃,那这大邺王朝用不了多久就得姓宇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手扶植的皇权,被个女人弄得土崩瓦解。”
  第96章
  那厢皇帝终于接了梁遇的书信, 说船队已然动身回京,几个月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人在没有经历过挫折之前, 总以为自己能耐无边, 有三头六臂,纵是无人扶持也可以披荆斩棘。结果梁遇走了四五个月, 天慢慢凉下来, 皇帝那一腔热血也渐次变凉, 试过之后才知道这朝堂内外有那么多的不顺心。以往梁遇替他挡着,他以为政务不过如此。后来他一个人站在暴风雨里,迎面的雨点子打得他睁不开眼,无处躲闪, 他才懂得就算是皇帝,独拳打虎也是痴心妄想。
  这王朝立世已经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的痼疾像铁水融化又凝固, 凭他用尽全力也掰不动。也许自己是太年轻了, 也许再过两年才能有足够的底气来面对那些咄咄逼人的内阁大臣,但目下,梁遇缺之不可。
  毕云的话里也透着喜兴,为主子终于不必那么艰辛而暗自高兴,“掌印大人一去好几个月, 宫里没了他老人家坐镇, 底下那些人都懒出蛆来了。如今可好,掌印要回来了,看谁还敢不听差遣, 内阁的人还敢和主子叫板!”
  皇帝面前放着打开的题本,在接了梁遇的手书之后, 那些蝇头小楷便让他眼睛疼头疼,他是一个字都不想多看了,抬手把题本合了起来。
  “他这一去是太久了,朕的信应该早就到了,不知他怎么现在才动身。”话里话外有些不耐烦,嗔怪梁遇回来得晚。
  毕云忙打圆场,抱着拂尘道:“出门在外,许多变故不由人说了算。像掌印南下这趟,又是瑶民又是红罗党,再加上个总督作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平定两广,已然是借着主子的威严了。主子想,两广那么多的乱子,掌印这会儿回来,怕是也没能完全料理干净手上差事。掌印的脾气您是知道的,那么滴水不漏的,叫他中途回京,怕又得两头牵挂着呢。”
  皇帝听毕云这么说才略感宽慰,“大伴心系社稷,朕都知道。这回他辛苦,回来也要论功行赏才好。”说完了,因心情大好,几日不开的胃口霍然有了食欲,命点心局上了些小食,一个人坐在排云殿里,就着奶茶慢慢吃了一碟子。
  待皇帝丢手,毕云方领人收好食盒退到殿外,出门正遇见贵妃从东边廊庑上过来。今天的贵妃穿着银红团花纹十样锦褙子,高高挽着头发,发间簪一套赤金楼阁簪子,与平时的素净不同,明艳得惊人,含笑问毕云:“听说梁掌印要回来了?几时能入京?”
  毕云呵着腰道:“回贵妃娘娘,才动身不久呢,路上少说也得两三个月。”
  贵妃噢了声,“掌印大人的妹子很得皇上喜欢,这趟回来,八成要留在宫里了吧?”
  后宫是女人的战场,毕云知道在一个女人面前谈及另一个女人的好,是件很危险的事,便斟酌道:“掌印大人的妹子,早前在宫里伺候皇上梳头,皇上因瞧着掌印的面子,确实看重她些。”
  “可不是么,我听说两个人还一块儿上什刹海滑过冰,上前门大街吃过爆肚。”她说着笑了笑,毫无吃味儿的意思,只是感慨着,“真没想到,皇上那么金贵人儿,还上平民百姓取乐的地方去……”
  毕云唯恐又惹出什么祸事来,忙笑着敷衍:“主子鲜少出宫,这些年也就出了这么一回,自然对民间事儿好奇些。月徊姑娘又是民间长大的,那些吃的玩的她都知道……”
  “你们京城里的人管这个叫什么?胡同串子?”贵妃饶有兴趣地问。
  “嗳……”毕云窒了下道,“算是吧,不过这词儿带着那么一点儿贬义,一般不这么说。”
  管他怎么说,贵妃闲闲摆了摆手,打发毕云去了,自己在排云殿前徘徊的好久。
  关于那个梁月徊,她在船上见过,清清朗朗的姑娘,长得很美,但还不足以惑乱君心,就算回来了也难以对她形成威胁。会妨碍她前行的人,应该是梁遇,要不是他这阵子不在京里,她哪能调唆得皇帝搬到西海子避暑,哪能让皇后诸多怨言,令帝后反目!眼下他要回来了,两个月……时间很紧,但也足够赶在他抵京之前,办成那么一两桩小事儿了。
  她回头朝排云殿望了一眼,天儿已经转凉,皇帝预备搬回紫禁城去了。西海子虽也规矩重,但园囿不是皇城,守备方面并没有紫禁城那么森严。她一向不喜欢那个大笼子,进去了便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不像在西海子,要见个人,说两句话,不过顺嘴一吩咐的买卖。
  低头理理胸口蝴蝶佩下悬挂的穗子,看见这满身锦绣,其实应该知足的。大邺开国以来,还没有过十五岁封贵妃的宫眷呢,自己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分儿。可这又不是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她在南苑时候早就享尽了,如果能跟着西洲,带些细软离开这里该多好!可惜她心里也知道,这是绝无可能的。西洲对梁家兄妹忠诚,思前想后唯恐牵连他们,以至于第三回再让他进来相见,他死活都不愿意。自己呢,身上背负着整个南苑,就此撂下一切,便是背弃了整个家族。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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