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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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从林骁然参加体考开始,她的心就不在自己身上了,当她听说有人要打他的时候,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受到威胁的是自己。  几乎是在同时,得到答案的林骁然抬手摸了摸南向晚的头顶,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又没做错什么。”  他怎么就不明白?南向晚又气又急,她偷偷看了那群人一眼,催促道:“别说那么多了,还是抓紧时间离开比较好,按我刚才说的做,回去以后再联系。”她最后看了林骁然一眼,毅然决然向校门走去。  那群人还等在那里,有的叼着烟,有的攥着棒球棍,其实南向晚也不确定这么做有没有用,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打气,接着倒数几个数字。  三、二……  她还没有数完,那群人突然有了动静。其中一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把嘴里的烟头扔在地上,接着用手一指这边对同伴大喊:“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林骁然。”  “是他是他,那小子化成灰我都认得。”  “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话音一落,那些人仿佛猛虎下山迅速向这边靠拢,南向晚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回头向林骁然大喊:“快跑!”  林骁然也反应过来,带着南向晚一路狂奔。他们穿过校门后的林荫大道,绕过只在开学这天才会开放的白色喷泉,最终在已经锁门的教学楼前停下。  南向晚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向远处张望,“校门口有保安,应该不会让他们进来。”她看了一眼蹲在台阶上同样气喘吁吁的林骁然,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们了?瞧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各个都恨不得拔了你的皮。”  “这怎么能怪我?”林骁然觉得自己真够倒霉的。他抱着不用上课的目的参加体考,谁知道这两天过得比上课还累,先是考试的时候遇上下雨,从头到脚全都湿透了,还差点儿因为跑道太滑摔个狗啃泥。后来又遇上这个事,明明不是他的错也要被人找茬。  他向南向晚解释道:“那天在师范大学等候考试,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人贼头贼脑地说要不要帮忙,他有关系可以改成绩,保证拿高分,前提是给他一万块钱。”  “还有这种事?”南向晚一脸匪夷所思,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有竞争的地方就有不学无术的人妄图走捷径,也就催生了提供捷径的人,更何况是高考这样足以影响一个人一生又有着激烈竞争的考试。只是没想到在国家一年比一年打击严厉的情况下,还有人敢于冒险。  “然后呢?你理他了?”  林骁然点头,“当然。”  “啊?”南向晚不明白,高考作弊可是犯法的事,林骁然胆子也太大了,再说了,他的体育成绩虽然不是拔尖,可是通过考试应该没什么难的,就算考试没有通过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影响,他都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当飞行员了,为什么还要理会那个人。  林骁然慢悠悠站起身,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怎么可能不理他?我当即打了报警电话,让警察把他抓走了。”  “……”南向晚无语,她没想到林骁然的“理”是这个“理”。  “至于吗?”她不明白林骁然怎么想的,“你不理他不就行了,用得着报警吗?这种人能干这种事,多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你也不怕被打击报复。”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大家起早贪黑准备体考,流了多少汗,付出多少努力,结果有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花钱就能通过考试,实在太不公平。所以我一定要揭发他,哪怕我已经决定不考体育专业,只要让我知道了,我就绝不可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着林骁然大义凛然的样子,南向晚深深皱眉。  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人,别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偏偏要上赶着去管和自己没关系的事。南向晚揉了揉酸痛的额角,不过一瞬,她又不无奈地弯了弯唇角,这才是她认识的林骁然,果敢正义,像一个小太阳,照亮了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也因此成为众矢之的。  她无奈叹气,“校门口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林骁然挠头,“不知道,大概是打算找那个人作弊,可能连钱都交了,结果被我搅黄了。”  南向晚冷笑,你也知道你是在“搅黄”别人的事?她撇撇嘴,唉声叹气地向林骁然抱怨,“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吧,也不知道那些人走了没。”  “不知道。”林骁然说到这里,用疑惑的眼神看了南向晚一眼,“不过那些人要打的是我,你想走随时可以走。”  “……”南向晚也反应过来,对啊,这件事和她半点儿关系也没有,她又是跑又是躲又是吓个半死,完全没必要啊。南向晚当机立断,向林骁然一挥手,“走了。”  “回来回来,我开玩笑的。”林骁然身高腿长,一伸手便抓住了南向晚的手腕,他一拉一带把南向晚拽了回来。  “喂喂喂……”南向晚被他拽得转了半个圈,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撞在他的胸上。  林骁然大咧咧一笑,讨好似的说:“你看这里这么黑,一个人也没有,怪吓人的,陪陪我嘛。”  “呵……”南向晚刚想说什么,黑暗中传来几个人的喊声,“那边有人,应该就在前面。”  “我看见了,快上。”  原来那群人从校门进不来,就想到了从后面翻墙的招数,现在已经找了过来。  “快跑。”南向晚和林骁然转头就跑,结果没跑出多远,前面又出现一群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下前后夹击,只能硬碰硬了。  “跑呀,看你们还往哪儿跑?”为首一人大声叫嚣着,其他人也嘻嘻哈哈地跟着起哄。  林骁然面不改色,他一把将南向晚护在身后,沉声道:“有什么冲我来,和她没关系。”  “呦,还有功夫英雄救美呢?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找的就是你,绝不连累旁人。”那人抬手一指南向晚,大声道:“嘿,你离远点,别溅你一身血。”  “我……”南向晚看看那人,又看看林骁然,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和林骁然站得更近了。  南向晚不是不害怕,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了对方不动她的承诺,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你们别冲动,就这样打他一顿也不能解决问题,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个时间出了什么事,对谁都不好。”  “呸!”为首那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我的高考都被他毁了,还要我顾及他?”正在这时,旁边一人一边看着林骁然,一边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那人听完后冷笑一阵,阴阳怪气地说道:“呦,怪不得这么嚣张,原来是考上飞行员了?你自己有了出路就不给兄弟们活路是不是?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学了,现在就打断你一条腿,让你也当不了飞行员!”  “就是,打他,打他!”其他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起叫嚣起来。  林骁然刚想说什么,南向晚忽地冲到他身前,高高地举起手,“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说的?别以为我们真的不会打你。”为首那人不满地说道。  南向晚轻哼一声,不屑地开口,“我觉得你们这些人真的很奇怪,面对那些害你们的人格外宽容,面对真正帮了你们的人反而喊打喊杀一脸凶狠,这是不是就叫恩将仇报?”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南向晚的目光在那些人身上一转,不疾不徐地说道:“看你们一个个也挺聪明的,怎么连我这么笨的人都能想通的事情你们却想不明白?现在管得这么严,每个人的成绩要经过好几个人的手,要把这个链条上的所有人都买通,谈何容易?就算真有这么神通广大的人,他还差你们这点儿钱?还要担这么大的风险?用得着吗?要我说,那个人绝对是骗子,利用你们这种走捷径的心理骗你们一笔钱,还好林骁然及时报警把他抓了,要不然等骗子卷款跑了,看你们去哪儿哭去。你说说你们,不去找骗了你们的骗子算账,反倒过来找帮了你们的路人麻烦,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  听南向晚这么一说,那群人不免有些犹豫,还有几人窃窃私语起来,纷纷说着自己觉得可疑的地方。  为首那人也觉察到了不对,可是面子上依旧凶狠,断然道:“不可能,那个人说过了,不过考试包退款。”  南向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打了一个响指,兴奋异常,“这就更对了,‘生男秘方,生女退款’你们听说过吗?你们这么多人,总有几个能过考试吧?哪怕只有一个人能过考试,他就能白拿一万,其他人退就退吧,他也不损失什么。啧啧啧,这么好的事,说的我都心动了。”  见那些人不说话了,南向晚继续向前两步,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你们也真是的,父母挣些钱容易吗?就这样被你们糟蹋了,要是你们能刻苦训练努力学习通过考试,这不是等于给父母挣了一万块钱吗?以后遇到这种事一定要积极举报,别有侥幸心理,给了别人可乘之机。要我说,你们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公安局问一问,看能不能把钱追回来,你们打他一顿有什么用?还要倒贴医药费。”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早就看出那个人不对劲。”  “要不就这么算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少人打了退堂鼓,还有人自觉站到他们两人这一边,劝为首那人算了吧。其实这群人里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来凑热闹的,听南向晚这么一说,很快就溜之大吉了。为首那人见大势已去,放了两句狠话也就走了。  学校重新归于平静,南向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与此同时,林骁然看着她笑,“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骗子?”  南向晚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怎么会知道?我不这样说他们能走吗?”  “我以为你会骂我多管闲事。”林骁然幽幽地说道。  “我……”她当然很想骂他,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他没有能力承担这个后果还要做出头鸟,简直又蠢又笨。可是她就是骂不出口,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像他这样“蠢笨”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渐渐习惯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时候甚至连“关己”的事情都选择隐忍不发。也正是因为这样,林骁然的“蠢笨”才越发显得难能可贵,让人忍不住像保护小树苗一样好好保护他。  南向晚看了他一眼,似嗔似怨,“你知道就好。”  “不早了,快回家吧。”  “糟了,我的自行车还扔在街边,别被人偷了。”  “还等什么,快去看看。”  那一天月朗星稀,学校里的梨花开了,有学生在树下跑过,惹得花瓣纷飞落了满地。
  第49章 高考之后01
  第三中学每年都会举行高考百日誓师大会,这可以算得上是第三中学一年中最隆重的活动,参加的人不只有全校师生,还有省市各级领导,报纸电视台记者。  与那一天的热闹相比,真到了高考这几天,第三中学反而像平常一样悄无声息。班主任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把小考当高考,把高考当小考。第三中学也在尽力营造这种气氛,没有讲话,没有仪式,没有撕书发泄,一切都在平常中度过。  可是谁又能真的把高考当小考呢?  高中阶段最后一堂课,班主任发完准考证,向大家交代高考中的注意事项,“把准考证放好,不要弄丢。看好考场,不要走错。仔细核对准考证上的时间,不要迟到。”  教室里传来一阵笑声,班主任板起脸,“不要笑,每年都有迟到的人,不许进就是不许进,哭也没有用。不要在考场上借东西,免得被当成作弊处理,别人要和你借也不要理。千万要一边做题一边涂机读卡,涂的时候看清题号,不要一串全涂错了,尤其是英语。做完题至少要检查一遍,看一看是不是全部题都写上了。考试时保护好自己的卷子,到收卷前都不能松懈,有人因为旁边的人不给抄就把那人的卷子撕了,考试时间这么紧张,写一遍都不一定写得完,又怎么可能写第二遍……”  班主任滔滔不绝地说着,大家一开始还时不时地笑两声,嫌班主任杞人忧天,大家自上高中以来大大小小的考试经历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是听着听着,大家再也笑不出来了。  班主任所说的看似荒诞,但他所说的每一条都是用前人的血泪换来的,而且很可能不只一个人。要是题太难不会做也就算了,如果毁在这些低级错误和无妄之灾上,大概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虽然高考可以重来,可是逝去的光阴又从哪里弥补呢?  按照惯例,第三中学的教室会被作为高考考场使用,按照要求,所有人必须把私人物品清空。这可难坏了同学们,经过一年的积攒,每个人都有半人高的卷子,半人高的练习册,一只手握不住的笔芯,还有坐垫、水杯、咖啡等一堆东西。大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忆与这些东西有关的故事,想带回家觉得没什么用,就这么扔掉又觉得可惜。  “要帮忙吗?”林骁然问。  南向晚在书山中抬起头,看到林骁然抱着一堆卷子准备去扔,他的桌子从上到下乱成一团,简直没有能下手的地方。南向晚轻哼一声,“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林骁然一转身,桌子上的纸被他带了起来,南向晚眼疾手快,探身将那张纸按住,接着顺手把那张纸拿起来。  “天哪,你竟然还留着这个。”那张纸不是别的东西,正是纪律班获得春季运动会总分第一名的奖状。她以为这张奖状在粉刷教室的时候被人当垃圾扔了,没想到被林骁然收了起来。  “这可是我们拼了命才拿到的东西,怎么能扔呢?”  看着这张奖状,南向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热血的雨季,开幕式啦啦操,男子长跑,女子接力赛……说实话,她直到现在都想不通,她一个从不参加集体活动的人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被拉入运动会,还和同学们一起拿到这张奖状的。  她把奖状还给林骁然,叮嘱道:“快去快回,今天我们组打扫卫生。”现在的她终于习惯了做值日,不会再傻乎乎地问小组长,“不是有保洁吗?”  小组长给南向晚分配了任务,让她去擦黑板。  最后一堂课上,班主任让每个人在黑板上写一句话,可以写自己的名字,给同学的话,对未来的期望,哪怕是发泄的脏话都可以。  南向晚拿着黑板擦,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来回几次都没有下的去手。最后,她在黑板中间停下,那里写着一句话,一看就是林骁然的手笔,“我一定要开747。”  南向晚驻足片刻,拿起粉笔在旁边一笔一划地写下一行字,“加油,希望有一天能坐上你开的747。”南向晚写完后没有任何停顿,一口气把黑板擦了个干干净净。  那天晚上,南向晚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真的坐上了747,飞机上有金色的香槟,梦幻的灯饰,端庄优雅的空姐,只是不知道开飞机的是不是林骁然。  她还来不及向前张望,随着“叮咚”一声提示音响起,飞机上响起机长广播,一个悦耳的男声说飞机即将遇到颠簸,请大家系好安全带。听到这个声音,南向晚的心瞬间揪起,不过一秒,她的心又跌入低谷。虽然这个声音听上去很像,但她可以确定,做广播的并不是林骁然。  也是,茫茫人海,相隔千里,他们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遇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有闹钟的声音响起,南向晚伸出手去关,半天没有摸到闹钟在哪儿。  随着意识渐渐清醒,南向晚突然想起来,今天是高考的日子,她可千万不能迟到。班主任的叮咛还在耳边,她可不想成为学弟学妹的反面教材。  想到这里,南向晚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她一下子从梦中醒来,然而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入眼的并不是那间狭小的卧室,而是飞机机舱。  难道她还在梦里?  南向晚使劲闭上眼睛,又猛然睁开,眼前的景物没有丝毫变化,还是沐浴着阳光的飞机机舱。  南向晚不敢相信,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掐了掐自己的腿,疼,真的疼,看来不是在做梦。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前面的电视屏幕上,上面还在播放着电影《盗梦空间》。在电影里,主人公脱离梦境,睁开眼睛,穿着制服的空姐翩然而来,“热毛巾需要吗?入境登记表呢?大概20分钟以后我们会在洛杉矶降落。”  南向晚迅速坐起来,她先是看了看表,接着看向周围。西装打扮的男士还在对着电脑打字,烫着卷发的女士已经收回目光,满是络腮胡的大叔坐回到座位上,里面的瘦削男士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一切都和她的记忆吻合。  她回来了,她再不是那个等待高考的高中生,她又成为光华大学毕业生,顶级公司的hr。  不对,有一个地方好像不太一样。  南向晚缓缓转头,她记得她旁边的座位从起飞开始就是空着的,然而现在,旁边的座位却多了一个人。那人穿着长袖衬衫,西装马甲,配一条西装长裤,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他听到声音,把报纸拿下来,漫不经心地问道:“你醒了?”  只是三个字便让南向晚心头一跳,眼前这个人平白生出几分熟悉感,声音熟悉,相貌熟悉,举止神态也很是熟悉。  南向晚微微蹙眉,“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  南向晚敲了敲额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只能模模糊糊地说个大概,“梦里,在梦里见过你。”  那人顿了顿,同样皱了眉,“甜蜜,笑得多甜蜜?”  “什么意思?”南向晚不明白。  那人在这时站起身,他先将报纸放在杂物篮,又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这位女士,这里是客舱,不是ktv,我没兴趣和你对歌词。”  “不是,不是歌词!”南向晚又气又急,她真的在梦里见过他,要她怎么解释他才相信。  不等南向晚说完,那人一手斜插在裤子口袋,轻挑唇角,说了一句“祝你旅途愉快”,接着大步流星离开了。  “喂,你等一下!”  那人并没有回头,反倒是客舱里的其他人投来半是疑惑半是嫌弃的目光。南向晚顾不上许多,她立即站起身要追过去,却被安全带拉了回来。眼看着那人就要消失在客舱门口,南向晚情急之下大叫一声:“林骁然!”  那人忽地停住脚步,南向晚知道自己没有认错,她兴奋地大喊:“林骁然,你是林骁然,对不对?”  他的发型变了,声音低了,气质成熟了,脸上的棱角也变得柔和,可是他还是他,是她记忆里上课挡着她,下课守着她的林骁然。  林骁然转过身,上下打量南向晚一阵,“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很确定,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而在飞机上,只有乘务员胸前有姓名牌,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是飞行员,对不对?”南向晚继续问。  林骁然这下更惊奇了,他在换班时来头等舱休息,为了不让乘客认出来,特意脱掉制服外套——袖子上的金线是飞行员的标志。他自认为现在的他和普通乘客没什么两样,她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骁然几步走回来,弯腰撑在座椅靠背上,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这样的近的距离,她几乎可以看清他的每一个毛孔,还能透过他的眼眸看到自己因激动而变得通红的脸颊。  人们都说飞行员压力大,想来应该是真的吧,他的眼睛带着淡淡的黑眼圈,再不像年少时那样每天早上五点起床依旧神采奕奕。  她又何尝不是呢?以前不管学到多晚第二天依旧能早早起床,现在的她在飞机上坐一会儿也能睡着。  想到这些,南向晚的心里不免有些酸楚,她强忍下眼底的水雾,笑着眨眼,调皮地说:“我刚刚梦到的。”  “什么?”林骁然显然不太相信,但他似乎并不排斥和她聊天,竟然饶有兴味地追问:“你还梦到什么了?”  梦里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南向晚顿了顿,说:“还有很多很多。”
  第50章 高考之后02
  出差回来,南向晚连家也没有回,第一件事就是赶到公司向自己的直属上司汇报工作。  公司不是外企,但每个人都有一个英文名,上司叫tony,他叫这个名字的时候tony还没有别的意思,虽时至今日,tony成了一种职业,不过他还是习惯大家叫他tony,因为他的本名史志强更让人下不去嘴。  tony翻了翻南向晚带回的简历,翻过一遍后又翻了一遍,看了几遍没找到自己要的东西,不由得脸色铁青。他一下子把简历拍在桌子上,破口大骂,“让你去x大是让你去吃干饭的?你怎么一个简历都没收上来?”  南向晚懵了,怔怔地回答:“不是您说的不收非重点大学的吗?”  “你怎么这么蠢?x大是非重点大学吗?那可是副总的母校,你否定了它不就是否定了副总?人家就业处处长专门走了副总的关系,你倒好,一个简历都没要,你这是要打谁的脸?”  南向晚觉得莫名其妙,她明明记得走之前上司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去x大就是走个过场,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南向晚猜到这段时间,不,或者是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承认错误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我马上补救。”  她把上司扔在桌子上的简历一张一张收好,准备出门时,她清晰地听到上司说了一句,“还光华毕业的,笨死了。”  南向晚暗暗攥紧手里的简历,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这几天不在公司,南向晚手里积压了不少工作,公司里一直是这样,不管你是不是有其他工作,不管你是不是有私事,只要把工作派给你就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至于你会不会累死,没有人会关心。  所以南向晚才会感到奇怪,她刚一坐到工位上,同事们都围了过来,各个神色关切。  一个同事神神秘秘地问:“你听说了吗?公司要调整组织架构。”  另一个人抢白道:“什么调整组织架构,不就是裁员吗?”  说到裁员,大家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这个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没有工作。那个说自己刚买了房子,不能还不上贷款。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一起对南向晚说:“你毕竟是光华毕业的,没了这个工作找其他工作也很容易。”  有人在这时露出一个笑容,安慰道:“这些都是传言,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办公室沉寂半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小小的,却足以撬动每一个人的神经。  “万一是真的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把目光落在南向晚身上。  南向晚笑了,说:“我知道了。”  上司办公室的门锁传来一阵响动,大家立刻作鸟兽散。南向晚低下头,继续处理手上堆积如山的工作,只是这一次,她的鼻子酸酸的,眼底也湿湿的,但她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因为没有人会同情她。  熬到晚上十一点,南向晚终于把工作理出了一些头绪。再晚就没地铁了,她匆忙收拾东西向地铁站狂奔。  南向晚租住的地方是一处老小区,小区里没有物管,垃圾成灾,狗屎满地。楼道里贴满小广告,堪比精神污染,不过到了晚上没有灯,眼不见也心不烦。  她熟练地摸黑上楼梯,用钥匙打开房门后,南向晚并没有把钥匙收起来,因为她还要打开第二道门。  这个房子是和别人合租的,三居室住了四户人家,住了这么久,她只见过住在其中一间卧室的夫妻,男的送外卖,女的做美甲。当他们听说南向晚是光华大学毕业的,在一家知名公司工作时都不敢相信,“你怎么住这儿?”  长久以来在她身上的那份优越感没有了,南向晚有些手足无措,她甚至后悔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教育背景和工作单位。  公司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周边住宅动辄七八万一平,像这样远离繁华地带的老破小也要四五万一平。她不想把辛苦赚来的钱全给房东,只能尽量压缩自己的生活空间。她寄希望于这些年苦一些,过两年就可以住上自己的房子。  反正这就是个睡觉的地方,是好是坏也没那么重要。  所以她还是挺喜欢工作的,高档写字楼,飞机头等舱,五星级酒店,哪一个都比她住的地方好。也只有那些空中楼阁才能带给她灰姑娘般虚妄的富足。  南向晚经过逼仄的走廊来到自己的小卧室门外,刚要开门时,她惊讶地发现门锁被撬了,门把手耷拉在门上,奄奄一息的像个迟暮老人。  她刚想发作,住在隔壁做美甲的女人探出头来,“你这几天不在,前两天有中介带人来过,房东要卖房。”  南向晚蹙眉,“合同签了一年,怎么能说卖就卖。”  “合同也写了,房东违约赔你一个月房租。”女人猛地扯开手上的胶带,透明胶带发出低沉的嘶吼。她熟练地给行李打包,对南向晚说:“你知足吧,多少人连赔偿都拿不到,小心惹恼了房东不还你押金。最近房价大涨,谁不想趁机分一杯羹,啧啧,房子一卖净赚几百万,真是让人羡慕。”  说到房价上涨,南向晚的心里“咯噔”一下,她眼看就要攒够首付,这下说不定又要将买房计划延期了。要是公司能把飞机头等舱的机票,五星级酒店的房费折现给她就好了,为了省钱,别说经济舱,火车硬座她都愿意。可惜公司为了维持顶级企业的门面是不允许这么做的。  顶级企业的体面是有了,可是谁又来维护她的体面呢?  南向晚注意到女人的房间里堆满了纸箱,问:“你们找到地方了?”  “找到了,过两天搬。”女人苦笑一下,“来这个城市几年,越搬越远,下次可能要搬回老家了。”  女人的话像是提醒了她,她或许也该回家看看了。  公司理论上给了每个员工年假,但是大家轻易不敢休息,南向晚肩负了部门裁员的重担,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她回到自己的小窝,想给上司发个消息,消息还没发出去她先收到一个,林骁然问她要不要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高中同学聚会?  林骁然如愿成为飞行员,其他人呢?姜达令有没有继续唱歌,张超李帅是不是还是那么爱玩,小组长又在干什么。  南向晚迫不及待想和同学们见面,她迅速在输入框中输入要参加,谁知道还没发出去,林骁然又发来一个尴尬的表情,“不好意思,发错了。”  ……  南向晚的房间在一栋楼的最边上,窗子年久失修,晚上大风一吹总是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此时此刻,风声又起,吹得南向晚的心里七零八落。“要参加”三个字还在输入框里,南向晚犹豫片刻,把三个字一个一个地删掉了。  和上司请过假后,南向晚买了回家的车票,关秀梅知道她要回来,早早准备了各种好吃的。  家里还是老样子,虽然算不上多么豪华,但至少不用和几家人合租,卫生间都要和别人共用,东西脏了也只能暗骂两句然后默默收拾掉。  南向晚里里外外看了一圈,随口问道:“我爸不在吗?”  关秀梅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讶异,南向晚这才想起来,父母在她高二那年已经离婚了,这些年来,两人形同陌路,大概老死不相往来了。  关秀梅没有说过离婚的原因,但她大概也能猜到。关秀梅生性要强又有些神经质,每天把别人家如何如何挂在嘴边,任谁在她身边都会感到无边的压力。父亲能忍这么久也是相当不容易了,只是不知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是别人家的老公给老婆买了什么东西,还是父亲又错过了晋升的机会。  饭桌上,关秀梅依旧说着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怎么,不过再不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怎么好,而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怎么不如南向晚。她在老公上吃了亏,现在终于可以在孩子身上赚回来,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  然而关秀梅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你说你也是在知名公司工作,怎么工资才那么点儿,别人问起来我都不好意思实话实说。电视上不是说一线城市年薪百万吗,你看电视剧里,人家都是开豪车住豪宅,你怎么就差这么多。对了,别人问我你的工资多少,我怕别人看不起,夸张了那么一点点,你可别给我说漏了。”  “妈……”南向晚放下筷子,蹙眉反问,“你夸张了多少?”  关秀梅避开她的目光,“也没多少,就多了几千。”  “妈!我要是说漏了别怪我。”  关秀梅知道瞒不下去了,小声说:“多了几万。”  “你……”南向晚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把自己的面子建立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真的能感到快乐吗?更不要说她一直以来都是对母亲报喜不报忧,生活中的困难,工作中的委屈通通独自承担下来,就是怕告诉母亲后她又要数落自己一顿,说她不努力,不能吃苦。要是她现在告诉母亲这个只是听上去好听,但工资并不怎么样的工作很可能也要没了,还不得把她气死。  南向晚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把实情说出来。  关秀梅倒是提起另一件事。  “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人家又催我了,你也不一定非要录用他,只是给他一个面试的机会而已,帮帮忙吧。”  南向晚想起来了,她在上飞机前,母亲给她打过电话,让她安排一个人进公司,被她以公司不收非重点大学毕业生为由拒绝了,还让她不要总想着找关系这种事。现在母亲旧事重提,南向晚想也没想,又拒绝了,“我说过了,不可能。”  见关秀梅还要劝她,南向晚的神经倏地一紧,觉得关秀梅这样执着说不定有什么蹊跷,她警惕地问:“你不会收了人家什么好处吧。”  “那怎么会。”关秀梅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就好。”  南向晚刚刚松了一口气,只见关秀梅叹息一声,说:“不过也差不多。”
  第51章 高考之后03
  关秀梅的确收了对方的好处,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几年前。  南向晚这才知道,当年她在高二分班考试后能够进入火箭班并不是依靠自己的成绩,而是因为母亲找了关系。  南向晚不相信,“你不是说你去学校看过我的卷子,是判卷老师算错分了吗?”  “那都是骗你的。”关秀梅好像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只说对方在那时帮了她,现在一定要把这个人情还回去。  在南向晚的追问下,关秀梅终于说出事情经过。她知道南向晚被分到了普通班,担心她就此被耽误,便想通过关系把她弄进火箭班。她找到了在第三中学当老师的同学,拜托他从中运作,她不想南向晚有心理负担,或是在新班级露出马脚,便骗她说去学校看了她的卷子,是判卷老师算错了分,她原本就应该是火箭班的学生。  “你看看,还好当初找关系把你弄进火箭班,你虽然一开始没考到全年级前六十名,两次后不就考到了?这要是还在普通班,一辈子就这么毁了。你说该不该好好谢谢人家?”  听了关秀梅的话,南向晚震惊不已,她一直以为自己就应该是火箭班的学生,还为自己被分到纪律班感到愤愤不平,为和纪律班的学生坐在一起学习感到委屈。她讽刺别人能力不行只想着找关系,原来自己也是找关系的受益者,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原本自信满满不可一世的南向晚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一双手放在桌子上也不是,放在腿上也不是,过了半晌,她怯怯地开口:“其实……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对于这件事,关秀梅的心中不曾有过半分犹豫,她猛地一拍桌子,目光坚定口气更是不容置喙,“那怎么可能,你要是一直在普通班还能有现在的成绩吗?”  南向晚哑口无言。  其实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底气,因为她也不知道如果重来一次,身在普通班的她还能不能考入全年级前六十名,继而考上光华大学。就像被一件事改变了命运,你很难说如果没有改变,这辈子会是什么样,会不会比现在更差,还是比现在更好,或是殊途同归。  关秀梅重新拿起筷子,她一边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一边愤恨地说道:“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爸那个人不帮忙就算了,还要拦着我。是,以前上学的时候,那个人是追过我,可我嫌弃他家里条件差,一直没有搭理他。后来为了你的事情,不得不低三下四去求他,难道我心里就不难受吗?可是为了你能有个好前程,我这张脸也就舍出去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那时候我还庆幸,相比那些提着钱都不知道往哪儿送的家长,我至少求告有门。可是你爸呢,非说那个人会答应我是因为我和他旧情复燃,两个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还要和我离婚……”  “什么?”  自己是靠关系进入火箭班已经够让南向晚震惊了,当母亲说出父母离婚也和自己有关时,南向晚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她还以为父亲是受不了母亲的强势霸道才会提出离婚的,原来自己才是这一切的导火索。  关秀梅说了许久,又把话题扯了回来,“所以他现在为了孩子的事情来找我,我也不好回绝,你……”她的话还没说完,南向晚便不可抑制地放声大哭起来。  南向晚从没有这样无助过,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她甚至觉得,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该属于自己。  见她这个样子,关秀梅也不好再逼她,只让她尽量想想办法。  到了晚上,南向晚接到林骁然的电话,邀请她参加第二天的同学会。飞机上的短暂交流让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只是同乡,还是同级同学,不过南向晚是火箭班的学霸,自己则是普通班的学渣。  说来也怪,聊天的时候,他竟然对南向晚生出些许熟悉感,大概是因为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见过面,不过究竟是什么时候呢?他努力回想可能与南向晚存在的交集,一不小心便把召开同学会的消息发到了她那里。他连忙发出道歉的消息,不过一瞬又改了主意。  “要不你也一起来吧,如果有时间的话。”林骁然刚发出消息就后悔了,他们虽然是一个高中的,但毕竟不在同一个班级,她会答应吗?  没想到南向晚很快回复,“好啊。”后面还跟着一个可爱的笑脸,好像早就在等着他这句话。  同学会定在一家人气很高的火锅店,火锅店开在一家小巷里,还没到门口就能闻到诱人的红油味。南向晚被红油勾起了食欲,也被勾起了难以言喻的忐忑。  林骁然已经等在火锅店门口,她上次见他是在飞机上,他穿着衬衫西裤没来由的有些严肃,眼前的他换了一身运动装,猛一看倒有些昔日的学生气。  她紧走几步,上前和他打招呼,没想到直到她整个人站在他面前,他才如梦初醒似的从远处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来了。”  南向晚不免有些失望,他们说到底也只有一面之缘,林骁然认不出她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南向晚越发忐忑,如果连他都是这样,纪律班的同学们又会怎么看她?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南向晚和林骁然走上楼梯,包间门打开,里面人声鼎沸,火锅的热气溢满每一个角落。  有人注意到林骁然来这,指着他大叫,“你们快看谁来了!”  那人看到他旁边站着一个女人,不怀好意地笑道:“呦,没说要带家属啊。”  南向晚瞬间红了脸,林骁然则向大家解释:“她也是第三中学的,火箭班学霸。”  林骁然的介绍让南向晚瞬间成为大家的焦点,有人问她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南向晚不好意思地说:“光华大学。”  “哇……”同学们一片惊叹,一个男人拍案而起,“我终于看到活的光华大学的学生!当年我爸说要是我能考上光华大学,给我一百万,结果我考了个华光大学。”  “哈哈哈……”  南向晚注意到说话的男人个子不高,动作举止极为机灵敏捷,她低声问林骁然:“那个人是不是张超?”  她的话刚好被旁边的人听到了,那人高声对张超说:“你厉害呀,学霸竟然知道你。”  南向晚轻笑一下,对那人说道:“李帅,我也知道你呀。”  “哇……”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还有人争先恐后问南向晚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见南向晚一一说出那些人的名字,林骁然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会认识我们班的人?”  “因为我……”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被她咽了回去,南向晚想了想,笑着扬起脸,“因为你们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啊。”  “什么?”  “就是抵制食堂涨价,如果不是你们精心策划,食堂的菜价怎么会降回去?其实第三中学的学生一直欠你们一个‘谢谢’。”  提到当年抵制食堂涨价那件事,同学们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大家纷纷回忆着当年的点点滴滴,从策划到实施再到全面胜利,大家越说越兴奋,越说越高兴,好像这一切都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这应该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热血的事情了。”  “是呀,以后再没有这种不顾一切的感觉了,对了,林骁然,你记不记得我们发传单的时候遇到了政教主任,差点儿被他发现。”  林骁然说:“别提了,还好我机灵,把剩下的传单往垃圾桶后面一扔,又去给你报信。”  他们又说起罢餐那天,他们因为拿了食物和食堂唱对台戏,差点儿和食堂老板打起来,还好校长及时出现才没有酿成惨剧。  一开始,南向晚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她不仅颇有共鸣,甚至忍不住想补充一些细节,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了些许不对,他们虽然有着共同的记忆,但大家的记忆里并没有她。  从未有过的失落席卷了她,南向晚终于意识到,眼前的热闹并不属于她。她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贪婪地看着玻璃橱窗里的灯火璀璨,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林骁然察觉到南向晚的沮丧,抱歉地问道:“我是不是不该叫你来?”  “没有,我很高兴能来参加,真的。”虽然不能很好地融入他们,但至少能让她看到他们都好,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那人上身穿着夹克,下身穿着牛仔裤,耳朵上戴着夸张的耳环,模样像个女生,声音却像极了男人,“来晚了来晚了,刚刚巡演回来,还好赶得及。”  不用回头,只是听声音南向晚也认得出来,是姜达令来了!  大家热情地向她打招呼,她现在是圈内小有名气的歌剧演员,参演了不少经典剧目,想看她的表演都不一定能买到票。  “你们好。”姜达令一一和大家打招呼,直到将目光落在南向晚身上。  林骁然刚想向她介绍,却被姜达令制止,“我、我记得你!”  “是吗?”南向晚不敢相信,连见过一面的林骁然都不能一眼认出她,从没见过面的姜达令会记得她吗?  姜达令惊喜地说:“高考后我回过学校,在学校光荣榜上见过你的照片,你是火箭班的对不对?考上了光华大学,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能见到真人。”  满心的期待不见了踪影,南向晚勉强笑笑,说:“原来是这样啊……”  姜达令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南向晚几乎要哭出来,她多么想下一秒后,姜达令就会猛拍她的后背,笑着说:“我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呀,我的同桌。”
  第52章 尾声
  林骁然从没像今天这样后悔过。  他越发觉得自己不该带南向晚来同学会。他看得出她很积极地想要融入大家,但现实的隔阂总是让她铩羽而归。特别是姜达令来后,她更是一脸落寞地找个借口出了包间。  见南向晚许久没有回来,林骁然便跟了出去,他找了两圈没有找到人,只得决定回去看看,直到他鬼使神差地从走廊的窗子向下望,这才看到南向晚坐在酒店下的花坛上哭得梨花带雨。  原来南向晚虽然有着让人艳羡的教育背景,但她也并不是万事顺遂。她哭着说房东要她马上搬家,她却没有找好新的房子,公司即将把她裁掉,她却没有找到新的工作。“好朋友也不认识我了。”  林骁然不知道她所说的“好朋友”和她好到什么程度,但从她伤心的模样中也能猜到,那一定是对她十分重要的人。  也许是出于可怜,也许是出于同窗之谊,从那之后,他们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他会在早上七点发一张机场停机坪的照片,然后问她起床了吗。或是在午饭时发自己机组餐的照片,然后问她中午吃什么。有时候也会随手拍下看到的风景,说:“嘿,这个人真像你。”  该来的终于来了。  南向晚说副总叫她去谈话,“我大概离走不远了。”  “我养你啊。”林骁然打下几个字,很快又删掉了,换成“不如回来吧,家里也没什么不好。”  副总办公室在楼上,透过走廊玻璃可以俯瞰整个城市,此刻的南向晚却没什么心情欣赏。她来到副总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谈话持续了很长时间,谈话结束,南向晚回到办公室,闷头收拾东西。同事们一个一个围过来,说着道别的话。  南向晚抱着箱子走出公司大楼,灿烂的阳光经过玻璃幕墙的反射照在脸上,刺得南向晚睁不开眼睛。说起来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工作这些年,她还从没有在天亮的时候下班过。  回到家,不,应该是出租屋,南向晚发现隔壁做美甲的夫妇已经搬走了,留下满地狼藉。大家来去匆匆,她甚至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又去了哪里。  南向晚心中一片怅然。  她刚放下东西,“咚咚”的砸门声响起,几个壮汉闯进来,看了一圈后对南向晚说,房子已经卖掉了,让她三天之内马上搬走。  南向晚淡定如常,不疾不徐地说:“我现在就走。”  下飞机后,南向晚第一时间给林骁然发了消息,“我回来了。”她又回到了出生的城市,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回来探亲,而是重新开始在这里的生活。  林骁然要为她接风洗尘,地点任选。南向晚想也没想,把地点选在了一家商场里新开的炸串店。  相比第三中学旁的路边摊,商场里的炸串店漂亮干净了许多,精致的玻璃柜里摆放着各种菜品,南向晚和林骁然一左一右,各自挑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说来也怪,两人明明是分开挑的,可是挑选的菜品竟然相差无几,拿鱼丸的时候更是不小心把手碰在了一起。  林骁然仿佛触电般将手收回来,面露尴尬,“你先拿。”  南向晚笑了笑,顺手拿起两串鱼丸,一串放在他的盘子上,一串放在自己的盘子上。  等炸串的间隙,林骁然安慰南向晚,“不就是没了工作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又漂亮,又聪明,学习好,能力强,还怕找不到更好的?”  林骁然说着说着,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他在说“又漂亮又聪明”的时候,南向晚眼光是向下的,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终于,南向晚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说:“我升职了。”  “啊?”林骁然一脸不可思议。  “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不过这确实是真的。”那天,副总把她叫到办公室,她还以为副总是要和她说裁员的事情,没想到副总先说了公司要成立分公司,又说看来看去觉得只有她最合适去分公司担任要职,“毕竟你是光华大学毕业的。”  那一刻,南向晚特别想笑,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裁员的时候,她因为是光华毕业的被首先推了出去,升职的时候,她又因为是光华毕业的被无条件信任。光华大学仿佛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有时候是头顶的光环,有时候又成了身上的枷锁。  听了南向晚的话,林骁然在呆了一瞬后彻底松了一口气,“恭喜你。”  “同喜同喜。”南向晚促狭地笑道。  炸串上来了,林骁然用刷子给炸串刷上酱料,一口咬下,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林骁然把炸串放下,微微叹了口气,“第三中学门口也有一家炸串店,我上学的时候经常去吃,可惜后来被拆了,也不知道搬哪儿了。”  南向晚刚刚咬了一口茄子,含糊不清地说:“你是说‘小丸铺’吗?”  林骁然惊奇道:“你竟然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上高中的时候也经常去吃。”南向晚淡淡道。  “我以为你们这些学霸从不吃路边摊。”  南向晚笑了,“学霸又不是神仙。”  手里的炸串吃完了,林骁然觉得意犹未尽,又去玻璃柜里拿了一些。  南向晚不由得翻白眼,“飞行员也这么爱吃炸串?”  林骁然不以为然,“飞行员也不是神仙。”  “哈哈哈……”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结账的时候,一个中年人从外面进来,服务员冲那人叫了声“老板好”。  林骁然注意到南向晚一直盯着那人看,问:“怎么了?”  南向晚蹙眉,“我觉得那人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林骁然打趣道:“又是梦里?”  南向晚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是认真的,好像真的在哪儿见过。”  两人正在窃窃私语,那人径直走了过来,对两人惊喜地说道:“你们是第三中学的吧?”  林骁然还在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南向晚率先反应过来,“你是‘小丸铺’的老板,这家店是你开的?”  林骁然恍然大悟,“难怪味道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老板也感慨道:“那边拆掉了,老顾客一下子都没了,本来都不想干了,待了几年还是觉得手痒,这不,又开了这家店。”老板说完,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一转眼,你们这些小孩子都成大人了。你们、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没有没有。”  南向晚还没开口,林骁然便矢口否认,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塞,南向晚说不出话,只能跟着摇了摇头。  “哦……”老板故意拖长音调,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走出炸串店,林骁然提出在商场里逛一逛,南向晚兴味索然,说自己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想回家了。一路上,林骁然说着工作上的趣事,南向晚心里有事,也没太仔细听,只是偶尔“嗯”“啊”“哦”的回应着。  林骁然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对,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南向晚决定不再忍了,在自家楼下,她向林骁然表明心迹。她会答应副总回到这座城市打理分公司的事务,不只是因为在原来那座城市受到了许多挫折,更是因为这里的一些人、一些事无时无刻不吸引着她。  南向晚自始至终低着头,声音软软的,“你也不用马上回答我,你……”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林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南向晚觉得心快要跳出来了,她缓缓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们是校友,又是同级同学,你能坐上我的航班也算是一种缘分,你现在刚刚回来,可能会有一些不适应……”  林骁然还说了很多,南向晚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不断地回忆着梦里的一切,想象着如果是梦里的林骁然听到她的话,会是什么反应。一滴眼泪在脸颊滑落,南向晚自嘲地笑笑,她怎么这么傻,梦里的林骁然始终是梦里的,眼前的林骁然才是真实的他。事实就是他们刚认识不到一个月,见面不超过三次,即便她情深似海,林骁然也对她形同陌路。  她不怪林骁然,只怪自己太鲁莽,还好林骁然不介意,不然说不定连朋友都没得做。  想到这里,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明白,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那就好。”  在林骁然的注视下,南向晚转身上楼,母亲还没有回来,她最近好像有了对象,每天不是跳舞就是打牌,根本顾不上她。  南向晚注意到客厅的沙发上扔着一本相册,不用问也知道母亲又向别人显摆她了,那里面记录了她的求学经历,和光华大学校门的合影是母亲最为得意的作品。  她翻开相册找出高中那一段,毕业那天,她和火箭班的同学们有一些合照,她这才注意到,在一张照片的背景里竟然有林骁然模模糊糊的身影。原来他们早有交际,只是无数次的擦肩并没有换来一生相许。  “哎……”南向晚叹息一声,突然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窗外噼里啪啦闪过点点烟花,几乎是在同时,南向晚收到了来自林骁然的消息。  “傻瓜,表白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孩子做呢?”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一觉醒来回到高中,前面是做不完的卷子,猛地一回头,发现后面是你。”  (全文完)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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