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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找人录下物理课03
  第二天一早,南向晚拿上英文书上了六楼,这一次,她光明正大地走到火箭班教室门口,对迎面走来的同学说:“葫芦娃,叫一下刘羽白。”  被称作“葫芦娃”的男生答应一声,朝教室里喊了一嗓子,喊完才反应过来,这女生是谁,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外号?难道自己睡觉打呼噜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年级了?在男生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南向晚朝他笑了笑,“谢谢啊。”  刘羽白很快出来了,他依旧在校服里穿了一件白衬衫,斯斯文文的,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看到南向晚,刘羽白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是你?”  “昨天的事谢谢你。”南向晚将英文书递给他,“这个还给你。”  刘羽白没有把书接过来,因为南向晚手里的书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原本就是硬壳的精装书被包上了淡蓝色的书皮,纸书皮外面又套了一层透明塑料书皮,看上去颇为精致耀眼。  “这是我昨天借给你的书?”  “是啊。”事实上,她不只给书包了书皮,还用剩下的包装纸做了一枚书签夹在书里,相信刘羽白看到后,一定会更加惊喜。  刘羽白看着那本书,眼光中有一丝动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没等刘羽白把书接过来,一个已经越过两人的女生退了几步,重新回到两人中间。看到南向晚,王翔的脸上瞬间绽开笑容,热情地问道:“又来找刘羽白?”她把“又”字说得格外重,似乎是在强调什么。  南向晚面不改色,“对,我来还书。”  王翔笑出了声,“呦,这么快就看完了?”  “是我……”刘羽白想替南向晚解释一下,然而这一次,换成南向晚给了他一个手势。她表情淡然,不卑不亢,似乎并没有把王翔的讽刺挖苦放在心上,“这本书单词量不大,也没什么长难句,一般的高中生都能一晚上看完,难不成你还想用几天的时间?”南向晚在这时笑了笑,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也是,第一次看英文原版书的话的确会吃力一些,多看一些就好了。”  她敏锐地捕捉到王翔眼中的不屑,不疾不徐地继续说:“你呀,别把看英文原版书想得多么困难,学英语最重要的是要对自己有信心,坚定地认为自己一定可以,而不是一上来就说‘我可看不懂’,你有这样的心理,永远都不可能把英语学好。”她说“我可看不懂”的时候,故意用了王翔说这句话时的语调,惟妙惟肖的模仿惹得一旁的刘羽白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南向晚知道,只是这样说还不足以让人信服,所以她又小露了一手,语重心长地建议道:“像你这样的初学者,可以从一些简单的书看起,像什么《thelittleprince》《thewonderfulwizardofoz》《flipped》《thehouseonngostreet》《charlieandthechocolatefactory》《prideandprejudice》《rderontheorientexpress》……”她说了一长串英文书名,有的听上去很熟悉,有的压根没听过,最重要的是,南向晚发音标准,吐字清晰,像极了英语听力材料里那些人说话的腔调,只不过比他们说得更快一些,这大大出乎王翔的意料。  见王翔一脸茫然,南向晚又贴心地补充,“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写下来。”  “不、不用了。”王翔结结巴巴地说道。她禁不住偷偷打量眼前的女生,脸上写满疑惑,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南向晚吗?  南向晚知道此刻的王翔在想些什么,她也是在上大学后才意识到英语不是用来做阅读、考试的,而是拿来用的。她不再沉溺于题海战术,而是开始看美剧,听英语新闻,在图书馆里借阅英文原版书,英语水平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很多,和外籍同事在一起时,也可以聊一些文学方面的内容,而不再拘泥于天气、吃喝方面的讨论。  南向晚在这时露出一丝笑,看上去十分亲切柔和,“好了,如果在学英语方面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王翔愣了愣,局促不安地说道:“哦,谢谢。”她微微躬身告别,红着脸灰溜溜地逃走了。说实话,她不仅觉得南向晚的口语不错,甚至还觉得南向晚的话很有道理。  看着王翔仓惶离去的背影,刘羽白再也忍不住,掩着嘴低低地笑了出来,他露出的眉眼弯弯的,好像带着光,照得人心里暖暖的。他长出一口气,欣慰地说:“看来是我多心了。”  南向晚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我就是吓唬吓唬她,其实我一页都没看,连翻都没翻过。”南向晚说完,还不忘补充了两个字,“放心。”  听她这么说,刘羽白神情一僵,倒不是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爱护这本书,而是为自己没来由的担心而羞愧。想到这里,刘羽白提议道:“要不把这本书……送给你吧。”  “啊?那怎么能行?”不要说英文原版书本身就不便宜,单单“父亲的礼物”这一点就不是能随便送人的。  “不行,我不能要。”南向晚干净利落地把英文书往刘羽白身上一塞,转身就跑。她担心刘羽白会追上来,咬着牙跑出好远,下楼后还不忘回头看一看刘羽白有没有跟上来。  “啊!”突然间,南向晚的脑袋被人一把按住,她惊叫一声,转头看到林骁然正站在自己面前,他将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一只手抬在半空,故意拉出一段距离,防止她撞在自己身上。  “你乱跑什么,也不看路,有人追你吗?”林骁然责备道。  南向晚没有理他,她在绕开林骁然的同时,顺势将双手插在上衣口袋。  “糟了!”南向晚突然顿住脚步,哀嚎一声。  林骁然挑眉,“怎么了?”  南向晚将手放进上衣口袋时,刚好摸到里面的3,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找刘羽白除了还书,最重要的想请他录下物理课,结果她光顾着跑,把正事给忘了!现在怎么办,是回去找他,还是再找别人?  看她这样沮丧,林骁然也收起平常玩世不恭的样子,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丢钱了?还不快回去找?”  “什么呀!”南向晚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我们的物理老师不讲课嘛,我想找人录下火箭班的物理课,又不知道该找谁。”  “就这点事?”林骁然轻哼一声,“你早说呀,我这有一个人选。”  “谁?”南向晚心不在焉地抬了抬眼皮,接着嘟起嘴小声说道,“别告诉我是陈诗韵。”她可不想在录音里听到陈诗韵的声音。  “当然不是她。”提起陈诗韵,林骁然的目光暗了暗,不过一瞬,他又抬起头,慢条斯理地说,“整个火箭班,应该没有比他更适合录下物理课的。”  “哦?”南向晚来了兴致,她也很想知道在火箭班里,林骁然还认识谁。“到底是谁?”南向晚急切地追问。  “火箭班的物理老师。”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不过一瞬,南向晚雀跃的脸孔又暗了下来,她忧心忡忡地说:“他会理你吗?”  林骁然弯了弯唇角,看上去胸有成竹,“废话,其实他挺怕我的。”  “怕你?”南向晚笑了出来,一个老师还是火箭班的老师,为什么要怕一个学生,还是纪律班的学生。  林骁然不紧不慢地说:“对,他怕我剃头。”  “什么意思?”南向晚微微蹙眉,不明白这件事怎么会扯到剃头上。她平日里总是一副睥睨众生、锋芒毕露的模样,不是看不起这个,就是瞧不起那个,现在终于有她不明白的事情,整个人好像从高冷的百合变成了娇小的丹桂,连眼神都变得柔软,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地捏一捏她的脸。  林骁然愣了愣,他很想将这一刻暂停,或是永远都不告诉她谜底,好让她带着这副傻傻的表情走过天长地久,可是他终究抵不过南向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无奈回答,“他是我舅舅。”  “啊?”这是南向晚第一次听说这句俗语——正月剃头死舅舅。  林骁然的效率很高,他在上课前把3送过去,下课后再把3取回来,一星期两次,风雨无阻,从不耽误,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快递员还要敬业百倍,弄得南向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天下午,他又把那枚银色的3拿了回来。  南向晚看到林骁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仰起脸冲他一笑,伸出手去拿3,谁知道就在她要碰到3的时候,林骁然突然收回手,让她扑了个空。  林骁然笑了一下,再次递给她,南向晚一伸手,又扑了个空。  如此反复几次,南向晚火了,一脚踹在林骁然的凳子上。林骁然没料到南向晚会发火,即便他有体重加持,还是一个趔趄,撞在自己的桌子上。他一下子蹙起眉,气闷地说道:“开个玩笑嘛,凶什么凶。”  南向晚不理他,微微抬着下颌。  “给你给你。”林骁然再次把3递给她,南向晚这次说什么也不接了,她的下颌依旧抬着,并不用正眼瞧他。  林骁然进退不得,只好自顾自地把3放在南向晚的课桌上,嘴上嘟嘟囔囔说着“费力不讨好”“不识好人心”之类的话。  抬起的下颌落了下来,不只是下颌,连眉眼也低了低。  对于林骁然,南向晚的感情很复杂。她不太喜欢他,觉得他成绩不佳,骄傲自大,上课还总挡着她,可他偏偏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帮了她,而且是非常无私的,没有任何条件地帮了她。她还记得在火箭班时,彼此之间竞争激烈,大家会坐在一起讨论问题,也会帮忙讲题,可多多少少会有一些防备,每个人也保持着这份默契,尽量不去染指别人的笔记、资料。  也正是因为这样,南向晚对林骁然的“无私”分外不安。  南向晚对他说过“谢谢”,她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她所谓的“谢谢”更多是出于礼貌,是对自身形象的维护,可是要她情真意切地说出“谢谢”以外的话,她又有些说不出口。  林骁然已经转回去了,他反手按着自己的脊背,那是刚刚被课桌碰过的地方。望着他萧瑟的背影,南向晚越发不安。  她喊了他一声,挥了挥手里的3,闷声闷气地说:“你要不要听一听?”讲课的是他舅舅,录音是他带回来的,理应算他一份。  林骁然挑眉,“我?算了吧,我躲还躲不及呢。”他忽地一下,吊儿郎当地说:“放心吧,我不听也能考高分,谁不知道我林骁然一向是自学成才。不过我舅舅一听说我要录下他的课,他还是很高兴的。”  “呵……”南向晚轻笑一下,再不说话了。学渣就是学渣,什么自学成才,脸皮比城墙还厚。
  第10章 班主任的神秘谈话01
  第三中学下午下了第四节 课后,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被大家称为大课间。在这段时间里,纪律班里自动分为三拨人,一拨是游戏党,会利用这个时间玩电脑游戏,一拨是视频党,播放一些搞笑小视频,一拨是k歌党,拿着麦克风连上音响唱卡拉ok。  南向晚属于第四种,什么都不参与,默默看书做题背课文。  其实她还挺讨厌这些人的,大好的时间不用来学习,想放松放松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好了,偏偏要影响别人。她要不是嫌去图书馆学习要在路上耽误时间,早就走了。  火箭班也有大课间,可火箭班的大课间都是用来考试的,没有考试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各忙各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  今天是k歌党的时段,k歌爱好者们有唱新歌的,有唱老歌的,还有唱儿童歌曲的,什么《春天在哪里》《葫芦娃》《蓝精灵》之类的,有时候也有人唱英语歌,最不能理解的是还有人用意大利语唱歌剧,竟然还唱得有模有样。  更让南向晚震惊的是林骁然。  林骁然原本是游戏党,最擅长赛车游戏,每次都能把车开水里,但他依旧是坚定的游戏党,对游戏乐此不疲。没想到他今天心血来潮,走上讲台点了一首歌。  南向晚以为林骁然会像其他人一样,故意唱一些搞怪的儿童歌曲,谁知道前奏开始,是一段舒缓的钢琴,几个音符循环往复,慢慢勾出一段更为缓慢的旋律。  林骁然开始唱了,声音还是他说话时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特别。这首歌的起伏并不大,像极了个人独白,听上去也没什么特别。  南向晚没听过这首歌,也不知道原唱是谁,甚至不知道这原本是一首由女歌手演唱的歌曲。  事实上,大家唱的歌她百分之九十都没听过。  从小到大,母亲总是以学习为由禁止她参与任何娱乐活动,她不能看电视,不能看小说,听流行歌曲也被母亲视为十恶不赦的行为。她虽然有一个3,里面只能有英语听力材料,连英语歌曲都不能有。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哪怕在她上大学后有了听歌的权利,她也对流行歌曲没了兴趣。别人开车会放一些歌曲,南向晚开车只会放广播,还是一成不变的新闻频道。  她也有过尴尬的时候,那是公司组织的团建活动,一帮同事去ktv唱歌,面对大家热火朝天地点歌或是招呼她过来一起唱,她总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大家,仿佛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就在南向晚将目光重新落在书本上时,音响中的旋律陡然一转,先前落寞低沉的独白变为一种绝望的质问和呐喊,瞬间提升的音阶和音量仿佛一张巨大的网,瞬间捕获了所有人的心。  南向晚低着头没有动,心上的某个部位已然不受控制,随着旋律的层层推进,心脏好像被人攥住一样,一阵一阵地抽痛。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音乐课上听《二泉映月》的时候,那是一种只要能够听到声音就会感到的悲怆。  南向晚不懂音乐,但这并不妨碍她被音乐感染,说不上是旋律动人,还是林骁然的演绎感人,她的心一直被揪着,隐隐绰绰的痛楚让她忍不住皱了眉。  教室门开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门口聚满了人,看样子像是隔壁班的同学,他们大概都是被歌声吸引来的,其中大多是女生。大家争先恐后往里瞧,似乎觉得只是听到声音还不够,一定要看一看这样的歌喉出自怎样的人。  南向晚不得不承认,林骁然是好看的,至少让那些女生看过后并不觉得失望,甚至还会生出些许惊喜。林骁然的台风极好,他一手拿着麦克风,一手随着旋律变换着动作,不矫揉,不造作。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部表情格外认真,看上去就像他的歌喉一样真诚感人,哪怕他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人渣,只要唱起这首歌,你就觉得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情圣。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幕,南向晚的心终于不痛了,可是堵在心口的棉花还是郁结在那里,直到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不只是她,教室里的女生都哭了。  刚刚睁开眼睛的林骁然也发现了这件事,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弯腰问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女生流着眼泪,咬了下嘴唇不说话。  南向晚的同桌姜达令受不了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整个身子伏在课桌上,抑制不住地颤抖。  紧接着,更多哭声响起。  林骁然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环视一周,奇怪地问:“你们怎么都哭了?”  南向晚终于知道学霸为什么会招人恨了,林骁然就像那种什么都会的学霸,考完试后偏偏要说考砸了,恨得人真想揍他一顿。  他放下麦克风,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慢悠悠地往回走。  “别哭了,哭起来不好看了。”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首歌嘛,有什么好哭的。”  “我的天哪,你怎么也哭了。”  他一边走,一边对过道两侧哭泣的女生说。  见他过来了,南向晚赶忙抹掉脸上的眼泪,她很少哭,不管母亲怎么责骂挖苦她,她都不曾流下一滴眼泪,她会哭只能是因为成绩没有达到预期,而现在,她却因为一首歌哭了,真是不可理喻。  林骁然走过来了,骤然触碰到他的目光,南向晚有一瞬的心慌。  南向晚知道,林骁然看到她哭了,他一定会抓住机会狠狠嘲笑她一番,就像看到她成绩不如他时一样。南向晚迅速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可以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比如刚刚打了个哈欠,比如说她正在练习一秒流眼泪,或者干脆死不承认,一口咬定自己没哭。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她把眼泪擦掉,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哭过。  林骁然回来了,他在自己的座位坐下,面向后面。  他没有看南向晚,而是看向坐在她旁边的姜达令,“你怎么哭这么厉害?你被人甩了?还是被人甩过?”  姜达令坐起来,泣不成声地咒骂道:“你才被甩了!讨厌,好好的干嘛要唱这首歌,弄得人家特别想哭,妆都哭花了啦。”  南向晚一看,果然,姜达令左眼的假睫毛掉了一半,右眼的假睫毛全掉了,眼线也晕开了,眼皮上黑黑的一片,像个熊猫似的。  “你怎么不用那个什么防水的眼线。”  “谁知道今天会哭,哎呀,我隐形眼镜也掉了。”姜达令扁了扁嘴,继续抽噎起来,惹得林骁然哈哈大笑。  很奇怪,南向晚就坐在姜达令的旁边,她的眼睛红红的,她也曾用食指拭过眼泪,可是林骁然就像没看见一样,自始至终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会哭。直到林骁然转了回去,直到《茉莉花》的音乐响起,直到生物老师走进教室,南向晚才彻底松了口气,她知道,林骁然确实不会问了。  她准备的借口并没有用上。  南向晚在庆幸之余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坐在她前面的少年为了照顾她的自尊选择了视而不见。这就像在决斗时刺出致命一剑,对方却在最后关头放弃抵抗,任由你的剑尖刺进他的心里。你在决斗中取得了胜利,但你可能并不为此而感到快意。南向晚不敢相信,那个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大男孩竟然也有这样温暖细腻的一面。  是啊,如果不是温暖细腻的人又怎么会唱出这样的歌呢?  南向晚并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但是没关系,她已经在林骁然唱歌时偷偷用3把这首歌录了下来,因为南向晚知道,如果不录下来,她或许再也听不到这样的歌声了。南向晚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如果说出去的话,一定会有人找她要这段录音,毕竟不是每个人手边都有一只嗷嗷带录的3,或是能够反应过来按下录音键。  生物老师感觉到教室里的气氛不对,好奇地问班里的女生为什么在哭。有好事的男生抢先回答,“林骁然刚刚唱了《如果没有你》。”  “哦?”生物老师笑了,她看向林骁然,阴阳怪气地说:“我给你时间,你再唱一首呗。”言语中透着轻佻,听上去让人很不舒服。  林骁然似乎没有察觉到生物老师言语中的讽刺,他架着腿,身子靠在南向晚的桌子上,玩世不恭地说:“行呀,就唱个《丑八怪》。”  “哈哈哈……”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上下左右的教室都为之一振。原本还在为林骁然鸣不平的南向晚一时没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  生物老师愣了一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死死咬着下嘴唇,脸部肌肉一阵抽搐,似乎也想笑,但又气得不行,最后只能用书拍了拍讲桌,命令大家安静下来,赶快上课。
  第11章 班主任的神秘谈话02
  放学的时候,南向晚犯了一个错误。  下课铃响过后,她背起书包往外走,还没走到讲台就听到小组长惨绝人寰的叫声,“南向晚,又想走?打扫卫生。”  “……”南向晚叹息一声,揉了揉额头。一个月了,她还是没有适应当学生要打扫卫生这件事。  南向晚放下书包,拿了拖把去洗,回来时远远看到教室门口站着一个女生。  女生身材高挑,梳着马尾,脊背挺直好像一只盛开的百合,正是本应该在火箭班的陈诗韵。她既没有朝里面喊,也没有让进进出出的同学帮忙喊,就那样直直地站在那里,不动也不出声。  南向晚走过去,“你找林骁然?”林骁然这家伙,不会又在打扫卫生的时候跑出去玩儿了吧。  陈诗韵看也没看她一眼,她直勾勾地看着里面,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好像没听见一样。  “切……”南向晚在心里轻嗤一声,转身走进教室。然而她才向教室里看了一眼便吓了一跳,手里的拖把差点儿扔出去。她以为陈诗韵站在这里是因为林骁然不在,谁知道林骁然正好端端地站在教室里,而且正站在讲台上。  他的面前放着垃圾桶,一手握成拳垂在身侧,一手斜插在裤子口袋,用同样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陈诗韵。  “你们……”南向晚一脸莫名,不明白两人在干什么。她上次看到陈诗韵来找林骁然,只看了一眼门上贴的成绩单就走了,这次来找林骁然,看到了人却不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感觉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南向晚不自觉地后退几步,生怕溅自己一身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最后还是陈诗韵败下阵来,她猛地转身,翩然离去,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整个过程,她的下巴始终没有下压过一秒,高傲得仿佛一只白天鹅。  见陈诗韵走了,林骁然也在一秒钟泄了气,他握成拳的手渐渐松开,弯腰拎起垃圾桶,出门倒垃圾去了。  一旁的南向晚还是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摇头耸肩,开始拖地。  南向晚很快把一边的过道擦干净,洗完拖把回来发现往日风风火火急着回家的小组长并没有走。她坐在第一排,正在用护手霜擦手,看到南向晚说,“可以了,你回家吧。”  “你不回吗?”南向晚问。  “林骁然不是去倒垃圾了吗,他又没有钥匙,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丢了东西怎么办?”  “啊?”南向晚奇怪地看着小组长,她之前不是说“我从来没听说有人丢过东西”,还说“你愿意留就留吧”自己却要急着走,现在怎么变了?  见南向晚还在犹豫,小组长迫不及待地催促,“好了,你快走吧。”她索性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个劲地把南向晚往门外退。  “好了好了,我自己走。”南向晚边走边想,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她走出教学楼,往地下车库走去,路上路过篮球场,她一眼看到林骁然正在一个篮筐下打篮球。南向晚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他不是去倒垃圾吗?怎么在这儿玩上了,小组长竟然还傻乎乎地等他。  南向晚站在教学楼前台阶上看了一阵,她知道林骁然喜欢打篮球,但从没想过他打球这么狠,整个篮筐下只有他一人,他一会儿带球上篮一个暴扣,一会儿急停跳投,球没有进,砸在篮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明明场上只有他一个人,却在像和谁打架一样。南向晚想,难怪没人上去和他一块儿玩,就凭他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劲头,被他碰一下,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球场上还有一些人,大家都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发出一阵惊呼,但声音小小的,生怕惊着别人似的。林骁然打了一阵,把球重重地砸在地上,篮球立时反弹起来,像一支火箭,飞了起来。  “有病。”南向晚骂了一声,下台阶朝地库走去。  她把车子推出来,径直走到“小丸铺”,点了鱼丸、鸡柳、豆皮、茄子。今天生意不错,几张矮桌坐满了人,南向晚在仅剩的桌子旁坐下。  等炸串的空档,她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利用这段时间看一看知识点。  “68号!”老板是本地人,说一口地道的方言,透着一股亲切的土味。  南向晚把炸串端回来,用刷子给炸串刷上酱料趁热吃起来。这家的鱼丸很有特色,鱼丸不是市场上买的,而是老板手打的,咬起来鱼香四溢,爽口弹牙,再配上外面酥脆的面糊,吃到嘴里满是幸福的感觉。  说到鱼丸,南向晚想起来之前遇到林骁然请陈诗韵吃炸串,那时候,林骁然拿着一把炸串等她,见到陈诗韵后喂她吃鱼丸,见她被烫着了,又帮她吹,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不过说来也怪,从那之后,她好像就再没见两人一起回家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南向晚拿着鱼丸,苦思冥想不得要领。  突然间,一只手拍在她的头上,林骁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什么呢?”林骁然说完,在她对面坐下。  南向晚回头看了一眼,吃炸串的人虽然多,但是那边刚好有桌子空了出来,只是上面的东西还没有收。她不屑地撇了撇嘴,明明有地方坐,偏偏要凑过来。  她看出林骁然心情不好,绷着一张脸,一副随时要打人的样子。她心有戚戚,想快点儿吃完赶紧走人,谁知道就在这时,林骁然看了一眼堆在旁边的竹签,挑了挑眉,“你怎么吃这么多?”  南向晚刚刚张开嘴,嘴边是一块蟹排,听到林骁然的话,她的嘴好像被施了咒似的,半天没有落下去。她放下炸串,歪头看着林骁然,不可一世地反问:“你管我?”  看到她这个标志性的表情,林骁然笑了出来。炸串摊的凳子很矮,林骁然身高腿长,坐在上面说不出的别扭,他把双肘撑在腿上,用手抹了一把脸,看向南向晚,“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有多讨厌你?”  “……”南向晚愣了愣,她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她自大、刻薄、目中无人,可她隐藏得很好,或者说做事非常周到,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着面直言不讳地说讨厌。  “我……”她倏地挺直脊背,像一只进入备战状态的猫,可她架势做了十足,嘴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南向晚一下子变得窘迫不堪,脸颊红红的,好像广告牌上的霓虹。  林骁然又笑了。  他换了一个姿势,再一次用笃定的口吻说,“我以前特别讨厌你,你总说自己分班考试算错分了,自己应该在火箭班而不是纪律班。”  “这是事实。”南向晚嘟着嘴在心里辩白。  林骁然继续说:“特别是你的眼神,看同学的时候就像在看……看一群没人要的垃圾。”  “啊?有那么明显吗?”南向晚努力反省。  “所以我特别讨厌你,明明你的成绩也不怎么样,还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  “喂,你……”南向晚还没说完,林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渐渐的,我的想法变了,特别是坐在你前面以后,我发现你确实应该有这样的自信,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用功学习。课前认真预习,笔记写得密密麻麻,上课认真听讲,别人稍微发出一点声音都会被你呵斥,下课认真复习,作业做得一丝不苟,就连该休息的时候,呶……”  “喂……”南向晚根本来不及去拦,林骁然已经把她放在桌子上的小本子抢走,他看了一眼,用手晃着小本子,调侃道:“吃个炸串还要看化学方程式。”  这是南向晚的习惯,她不想浪费任何时间,随身带给小本子,没事儿的时候就会看上两眼。  林骁然翻着小本子,无比哀伤地说:“可是你都这样用功了,成绩还是那么一般。”  “……”南向晚哭笑不得,她的“一般”只是暂时的好吗?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一定能回到火箭班,倒是他,以目前这种吊儿郎当的状态,能考上大学吗?  林骁然用手指着她,“你看看你,又是这副眼神。”他把小本子还给她,无奈地说:“算了,估计你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了,我请你喝可乐吧。”林骁然站起身,去隔壁便利店买了一瓶可乐,他没有把可乐直接递给她,而是拧开盖子,又拧回去,这才把可乐放在她的面前。  正在这时,林骁然的炸串好了,他显然是熟客,和老板寒暄了一阵。不多一会儿,林骁然回来了,南向晚发现他点的炸串和自己点的差不多,唯独少了一样,好像是鱼丸。
  第12章 班主任的神秘谈话03
  那天,他们还聊了很多。  南向晚知道林骁然对鱼过敏,吃鱼后身上会长疹子。她还知道陈诗韵不爱吃茄子,但和他吃过几次后,也接受了这种味道。  南向晚用下巴指了指他书包上的松鼠挂件,“这是她送你的?”  林骁然笑了,“这是师范大学的吉祥物,去年给每个老师发了一个,我说了不要,我妈非要给我挂上。”  她这才知道林骁然和陈诗韵是邻居,两家的父母都是本省师范大学的老师。  “你父母也是大学老师?”南向晚惊奇道,接着小声吐槽,“那你的成绩还这么差……”陈诗韵父母是大学老师她是知道的,以前在火箭班的时候,班主任还请陈诗韵的母亲来做过科普讲座。陈诗韵的母亲模样气质格外出众,和陈诗韵站在一起根本不像母女,简直就是姐妹。全班同学都很喜欢她,还说上大学要拜在她的门下。  那时候,不管多难的题,陈诗韵都能解出来,老师也乐得让她上台给大家讲一讲。陈诗韵显然是准备过的,板书工整,步骤清晰,还会适时地停顿一下,给台下同学留出思考的时间。她也有过失手的时候,解到关键步骤却不知道这步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停了半晌,难得一见地露出尴尬的笑容,说:“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太清楚,我得回去问一下我妈。”  面对这一幕,南向晚应该幸灾乐祸的,可她只会在心里可怜自己,在学习这件事上,她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普天之下能靠的只有自己。  然而今天,林骁然的一番话让她有了新的思考。  听南向晚说自己成绩差,林骁然先是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接着沉默半晌,缓缓道:“我爸虽然是教数学的,可我从来不敢问他问题。我还记得刚上小学时,我拿一本练习册找他,他给我讲了半天二元一次方程,还问我懂了吗?我当然没懂,他就一脚踹过来,又问我懂了吗?我还是不懂,他就骂我是笨蛋,怎么生出我这样的儿子。”他在这时笑了笑,眼光中透露出属于孩子的狡黠,“从那以后我就不问他问题了,他再问我懂了吗,我就说懂了,他还真信,哈哈哈……”  林骁然笑得前仰后合,南向晚却笑不出来。她不只笑不出来,胸口还有些痛,心脏好像被人攥住一样生生地疼。  林骁然说:“一直以来,我爸都不怎么管我学习,小学初中每天都在混日子,临中考时才发奋努力,竟然让我考上了第三中学。从小到大,我和陈诗韵一直在一个班级,直到她这次进了火箭班,我们才分开。她父母对她的学习非常重视,不只自己教,还报各种辅导班,请家教。家教上课的时候,她妈全程在旁边监督,有什么不对立即指正。说起来,她考进火箭班也是情理之中,我能考上第三中学则是完完全全的意外之喜,至于火箭班……”林骁然无奈地笑了笑,“以前我们都是一起回家的,她进火箭班后,今天说有问题要问老师,明天说去奶奶家不回自己家,其实我知道,这些都是借口……哎呀,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林骁然摆了摆手,继续吃刚才咬了一半的茄子。  南向晚并不意外陈诗韵会这样做,某种程度上,她们是一种人。当环境变了,整个人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  可是南向晚又想起一件事。  期中考试出成绩的那天,陈诗韵专门跑来看贴在门上的成绩单,如果她真的对林骁然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关心他的成绩?还有今天,她又跑到纪律班,一句话不说,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又是为了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这天早自习是班主任的英语课,班主任让大家背课文,自己叫了几个学生去谈话。  渐渐的,南向晚发现了一些规律,她用笔戳林骁然的背,“喂!”  “嗯?”林骁然一直靠在她的桌子上,意识到南向晚在叫他,微微回头,眼光还停留在摊在腿中的英语课本上。  “你不觉得奇怪吗?”南向晚问。  “奇怪什么?”  南向晚急了,“我们周围的人都被叫出去了,唯独没有叫我们。”  林骁然不在意地说:“这不是挺好的,说明我们两个没犯错误。”  “……”南向晚无语了,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乐观天真的人。  “哎呀!”林骁然大叫一声,整个教室突然安静下来,南向晚也被吓得一哆嗦。林骁然转过来,神神秘秘地问:“所以你觉得班主任的谈话是在针对我们?”  南向晚点头,丢过去一个“你总算不傻”的眼神。  林骁然想了一阵,不着痕迹地蹙眉,有些嫌弃地问:“班主任不会以为你喜欢我吧?”  南向晚立时火冒三丈,“怎么是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能是你喜欢我?”  “喜欢我很正常。”林骁然掰着指头说,“我又高,又帅,成绩还比你好。”  提起成绩南向晚就来气,她现在的成绩只是暂时的,她毕竟是考上过光华大学的女人,也不知道林骁然哪儿来的自信和她比。南向晚冷笑一下,反驳道:“你高、你帅、你成绩好,我就要喜欢你?要是这么说,我应该喜欢刘羽白。”  提到刘羽白,林骁然的眸光微微一变,不过很快,他便若有所思地点头,“哦……”这声“哦”被林骁然拖得很长,长长的语调中混杂着一丝阴谋的意味,那是猛兽在捕猎前的精密计算,是危险来临的强烈信号。  南向晚已经意识到不对,可当她想要采取行动时已经晚了。林骁然在“哦”了一声后,突然放大声音,恍然大悟似的说:“原来你喜欢刘羽白!”  “哇……”听到声音,全班哗然。  原本伸了一半想要捂上林骁然嘴的手猝然落下,南向晚绝望地闭上眼睛。与此同时,班主任探头进来,大声喊道:“南向晚,出来一下。”  林骁然笑出声,戏谑道:“你不是因为没被谈话害怕吗?现在好了。”  南向晚起身离坐,路过林骁然时不忘狠狠瞪他一眼。  出乎意料,班主任的谈话内容平淡无奇,无非是说她的努力他都看到了,他知道南向晚因为考卷算错分的事情不服气,期中考试也没发挥好,希望她能在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中证明自己。  到了最后,他才感触颇深地提了一句,“喜欢一个人就要努力和他站在一起,加油考进火箭班,不然别人都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  南向晚一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所谓的“别人”应该是指刘羽白,她不由得在心里把林骁然骂了一百遍,都怪他乱说话,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南向晚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林骁然却不这么认为。下了自习,他找到南向晚的同桌姜达令,又和坐在南向晚后面一排的、自己的好友张超和李帅开了会,他把各自的谈话内容拼凑了一下,得出一个重要信息——有人向班主任打小报告,说他和南向晚过从甚密。  其实在南向晚提到这场谈话很可能是针对他们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所以他才会冲南向晚大喊一声,想要借刘羽白撇清两人的关系。  林骁然不认为自己喜欢南向晚,他对她只有讨厌,觉得她成绩不怎么样还总是端着架子,看人的时候也眼高于顶,让人很不舒服。他对她也谈不上多么客气,在关键时刻拆台,大声喊话让她难堪,挖空心思讽刺她,故意和她对着干……直到坐在她前面,发现她这么努力成绩还这么差,那种讨厌渐渐淡了,可那也只是对弱者的同情,和男女之间的喜欢毫不相关。  现在,竟然有人拿他们之间的关系做文章,还是用向班主任打小报告这种下作手段,这让他非常生气。林骁然行事光明磊落,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对欺瞒哄骗、暗里藏刀更是恨之入骨。  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骁然把每个人的谈话内容仔细分析了一遍,又把这段时间和班主任有过接触的人做了筛查,最后又向疑似的几个人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原本模糊的形象终于变得清晰。  这天体育课上,林骁然没有去打篮球,而是直接往女生所在的体育馆走去。他叫了一个女生的名字,说有话和她说。  女生正是他和南向晚所在小组的小组长,女生见林骁然叫自己,眼光中有一瞬的欢欣雀跃。她放下羽毛球拍,紧紧跟在林骁然后面。  林骁然目不斜视,单手插在裤子口袋,大步流星朝球员通道走去。  走廊里没有灯,林骁然身高腿长,黑压压的像一座山一样。小组长不敢抬头看他,怯生生地问他有什么事。  林骁然挑起唇角,“是你干的对不对?”  “什么?”小组长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她个子小,离林骁然差了一大截,再配上懵懂无辜的眼神,看上去可怜极了。  林骁然不为所动,语气透着不耐烦,“别装了,班主任亲口说了,你看见我和南向晚在‘小丸铺’吃炸串。”  小组长一惊,情不自禁地埋怨道:“他怎么这样。”  “呵……”不打自招,林骁然不客气地笑出声。  小组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忙解释道,“他要问我嘛,我只能实话实说,难道还要我撒谎不成?”她是心虚的,因为班主任并没有问过她,根本就是她主动去说的,可是面对林骁然,越是心虚越要表现得坚不可摧。她梗着脖子,一副被冤枉的样子,就差赌咒发誓以证清白。反正林骁然和南向晚坐在一起吃炸串是事实,就算她不说,也是事实!  那天,她原本趴在桌子上睡觉,忽然被林骁然的歌声唤醒。她揉了揉眼睛,看到那个穿着校服拿着麦克风站在简陋讲台上的男生好像站在舞台中央一样魅力四射,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林骁然也有这样深情迷人的一面。  她看了看身旁默默流泪的女生,又看了看门口奋力张望的女生,她坚定地认为,只有自己才是最懂他的那一个。  往常的她在放学后一秒也不想在学校多待,可是那天的她竟然改变了看法,其实在学校的时间也不是那么难熬。她让南向晚先走,主动留下来等林骁然,她想,如果林骁然知道她在等他,他一定会非常感动。  谁知道她把门都要望穿了,等来的却是林骁然一句,“你还没打扫完?”  他怎么那么笨!怎么看不出来她是在等他!  可是不等她把正在等他的话说出来,林骁然已经背起书包,一溜烟跑掉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林骁然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一时没顾上也情有可原。  她一个人默默关灯,一个人默默锁门,又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着下楼。当她穿过空荡荡的校园,在炸串摊看到林骁然和南向晚时,她终于笑了出来,那既是对自己的嘲讽,又是对自己的可怜。  原来这就是他的“急事”。  她咽不下这口气,很快把这件事告诉班主任,也为南向晚被叫出去谈话而沾沾自喜。可是没想到,林骁然这么快就知道是她告的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骁然和南向晚都不怕,她有什么好怕的?  林骁然也没想把她怎么样,他心平气和地向她解释,“我是和南向晚坐在一起吃炸串,不过那天人坐满了,我们临时拼桌而已。还有,是班主任问的,还是你主动说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这次就算了,要是下次还有这种事情……”林骁然说到这里,不只语气加重了,身子也向前逼近一步,小组长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到,情不自禁地咬着唇闭上眼,接连后退几步,重重地抵在墙上。  没等林骁然把后面的狠话说出来,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南向晚指着他大喝一声,“喂!你干什么?”  南向晚不爱上体育课,也不爱参加体育活动,每次体育课她都会躲在角落里看书学习背知识点,这天也不例外。她原本在体育馆的看台上专心致志背书,完全没注意到小组长被林骁然叫走,直到想去上厕所路过这里,才发现眼前的情景。  林骁然把小组长逼到墙角,高大的身形好像一片乌云似的笼罩在小组长身上。黑暗中,她看不清林骁然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眼中骇人的凶光。她不由得在心里咒骂,学渣就是学渣,成绩差就算了,人品还这么烂,竟然在这里欺负女生。  小组长看到南向晚,适时地抱着头大喊:“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见南向晚正在向这边走来,林骁然不得不退后一步,但他不愿就这么算了,转而对小组长低声警告,“我不是在开玩笑。”说完后冷哼一声,继续单手插兜慢悠悠地转身,和南向晚在黑暗的走廊里擦肩而过。  “有病。”南向晚对着他不可一世的背影骂了一句,接着查看小组长的情况。  “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道,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扶上她的手臂。  南向晚甚至没来得及碰到小组长,伸出去的手便被小组长甩开了,小组长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莫名其妙。”
  第13章 下大雪不上晚自习01
  进入十二月,元旦联欢会成了同学们的新话题。  第三中学的联欢会和其他学校不同,联欢会不是在各个班级举办的,而是在学校体育馆统一举办的。校方会在体育馆搭一个开演唱会用的舞台,背景用led屏幕,台上有变幻莫测的灯光,台前有摄像机和摇臂,专业程度不亚于一场明星演唱会。  因为林骁然在大课间上表现出色,大家一致推举他代表纪律班参加全校师生的节目选拔。林骁然不负众望,顺利获得表演资格。据说是在联欢会上唱一首歌,但是唱什么和谁唱暂时保密。  已经经历过这一切的南向晚对林骁然的表演没什么印象,倒是记得火箭班的刘羽白和陈诗韵。刘羽白演奏了小提琴,陈诗韵跳了民族舞,南向晚对这些没兴趣,也看不出优劣。  其实哪里是没兴趣,谁不想换个角度看世界?  她曾经无数次地想,她只从看台往台上看过,什么时候能站在舞台中央向看台看一看?可惜从小到大,母亲只给她报辅导班,从没报过兴趣班,什么音乐、舞蹈、美术,她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  承认吧,她就是嫉妒陈诗韵,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  这天下午第四节 课是物理课,也不知道老师忘记上课还是请假了,十分钟过去了并没有老师走进来,大家自觉开始上自习。  说是自习,其实就是自由活动,前面的同学在聊天,后排的游戏达人在玩纸牌,同桌的姜达令正在对着镜子挤痘。  姜达令的青春痘长在嘴唇上,位置像极了媒婆痣,颜色红中带白,晶莹剔透,猛地一看倒也不丑,反而多了几分俏皮。  南向晚问:“你怎么不去表演节目。”  姜达令模样好,身材好,又格外会打扮,在一众土里土气的高中生中格外扎眼。哪怕大家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她也会在头发上绑个发带,在里面配一件有蕾丝的衬衫,或是把裤子裁短露出纤细的脚踝,一颦一笑都和大学里艺术系的女生很像,要说她没有才艺,南向晚是不信的。  “我?”姜达令低头浅笑,“人家才不去呢,人家要去肯定会把别人吓坏。”  南向晚一开始很不习惯姜达令一口一个“人家”的,后来发现她这人就这样,像个长不大的小公主,吃的用的都要粉红色,最好还有个闪闪的钻,说话嗲嗲的,胆子小小的,整天怕这个怕那个,遇到晚自习想让男生帮忙带个吃的,只要撒个娇卖个萌,对方一定会听话照办。要是哪天她不说“人家”了,南向晚反倒会不习惯。  彼时的她以为姜达令会这么说是出于自谦,很久以后南向晚才知道,她的这句话隐藏了多少无奈。  姜达令这边的痘还没挤完,前面的林骁然忽然转过来,“哎呀哎呀,我的痘是不是破了?”  南向晚一看,他原本光洁的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长了一颗青春痘,他一边看书一边抠,一下子给抠破了,上面有血飙出来。血虽然被他抹了一些,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血水渗出来,在红彤彤的痘上聚集成一颗红宝石似的小血珠。  “啊!”南向晚低呼一声,找出纸给他擦。  南向晚这人有点儿强迫症,背单词要凑个整数,做笔记不能有写错的地方,文具要用统一的款式,差一点儿都不行。  “过来!”她不只把血擦掉,还用双手扳正林骁然的脸,“来,我给你挤掉。”  林骁然吓得呲牙,“喂,你行不行,我还要上台呢,别给我留下疤。”  “放心。”南向晚白了他一眼,在心里吐槽道,你一个大男人,在乎什么疤不疤的,再说了,舞台那么远,灯光那么强,谁能看到你脸上是不是有疤。  “啊……疼……你轻点……嘤嘤嘤……”  原本乱糟糟的教室随着林骁然杀猪一般的叫声安静下来,大家都在循着声音往这边看,南向晚不悦地皱眉,责备道:“你喊什么喊,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你下手也太狠了。”林骁然心有余悸地说道。  “不狠能挤出来吗?”当痘里的脓和血全部被挤出来后,南向晚只觉得浑身舒畅。她拿姜达令的芦荟胶给林骁然的伤口上擦了一些,不疾不徐地安慰道:“过两天应该能好。”  林骁然摸了摸额头上的痘,好像是消下去一些。  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下雪了!”  原本就在不务正业的同学们顿时被这声音吸引去,大家迅速扔下手里的书本、纸牌、零食,争先恐后地往窗外看。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如鹅毛一般的雪花飘落下来,雪花纷纷扬扬,很快将深灰色的地面变成斑斑驳驳的白色。不只是纪律班,前后左右的班级也发现下雪了,接二连三地发出热烈的欢呼。  学渣就是学渣,下个雪也大惊小怪,要是在火箭班,别说下雪,就算是下金币,全班学生都会专心学习无动于衷。  南向晚撇了撇嘴,想要收回目光继续做手上的数学题。  一旁的姜达令捧着脸,露出少女犯花痴一般的表情,感慨道:“哇,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笔尖在画出一个数学符号后停下,南向晚陷入沉思。也不知道是雪真的少了,还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印象里最后一次下这样大的雪是在小学三年级,那天,大雪铺满了整个学校,连树枝都被压弯下来。  从早到晚,大家一节课没有上,生生玩了一天。别人去打雪仗,南向晚则专心致志地滚雪球。  她拿着小雪球走遍全校的每一个角落,用小雪球在那些没人触碰过的、洁白无瑕的雪上滚过,终于制作了一个硕大的雪球,要两个手合力才能勉强抱起来。  她抱着大雪球在学校里招摇而过,引来无数艳羡的目光,与此同时,她又在暗暗观察别人手里的雪球,嗯,都没有她的大!  她小心翼翼地把雪球带回家,却因此遭到母亲的责骂,说她不知道学习,就知道瞎玩。母亲一脚把雪球踢了出去,像踢一件没人要的垃圾。大雪球滚了两下掉下台阶,倏地散开了,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自那以后,南向晚就不怎么玩雪了。  很快,下课铃响起,往常的大课间活动也不做了,男生们率先跑了出去,林骁然也跟了出去。见到这副情景,女生们也欲欲跃试,不多一会儿,大家相互结伴走出教室。姜达令难掩心动,拉上南向晚,“走啦,我们也去看看。”  “不要,又要下楼又要上楼,耽误时间,我题还没写完。”  姜达令看了一眼她正在写的练习册,笑了出来,“这些题写不写无所谓啦,老师又会检查。”  “不要。”这是南向晚的习惯,老师布置的作业一定要做完,因为这是学习的一部分,和有没有人检查没有关系。  姜达令见叫不动她,只得叫上另一个女生出了教室。  大家陆续离开,偌大的教室只剩下南向晚一个人,说来也怪,纪律班的教室明明临街,她却仿佛透过窗子听到了此起彼伏的笑闹声。  一定是幻觉。  她甩了甩因为长时间做数学题而有些昏沉的头部,接着慢条斯理地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个至少看上去很是轻松的笑容,“终于安静了。”  谁知道只安静了一瞬,一个男生突然在这时闯进教室,他猛然顿住脚步,后知后觉般大叫一声,“哇,人都去哪儿了?”  南向晚抬头一看,发现是林骁然,“去玩雪,我还以为你也去了。”  “哪儿呀,刚才联欢会的负责人找我商量事情。”他看向南向晚,问:“你怎么不去?”  “你管我?”南向晚没好气地说,她才不要和学渣玩在一起。  林骁然没有像南向晚想的那样转身走出教室,他也没有回到座位学习,而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只是看似乎不过瘾,他还打开窗子,伸出手掌迎接天上落下的雪花。  一阵冷风灌进来,南向晚打了个哆嗦,在心里咒骂,学渣就是学渣,和火箭班的学霸们本来就在天赋上差了一大截,在火箭班埋头苦学的时候还在不务正业,难怪考不上重点大学。  南向晚收回目光,专心做数学题,注意力也渐渐被数学题吸引,完全没注意林骁然已经从窗边离开,悄悄绕到她的身后。  那道题特别难,南向晚草稿纸用了几张,方法试了几种,还是没有做出来。她不得已翻开答案,可是答案写得比较简单,看了几遍也没理解其中的诀窍。  她沉下心,继续钻研这道题,“设直线为y=k(x+1),消y,得(4k2+3)x2+8k2x+4k2-12=0,由题可知,啊……”南向晚大叫一声,缩起脖子,原来林骁然悄悄把落在窗台上的雪收集起来,突然放进她的脖子里。  她从座位上跳起来,忙不迭地把脖子里的雪掏出来,滑稽的样子惹得林骁然哈哈大笑。  “你有病?”南向晚破口大骂。  她的长相本就属于不易接近的那一种,平常又不怎么爱笑,生起气来更是可怖。南向晚骂了一句,板起脸扔下笔,大步流星地出了教室。  林骁然意识到自己玩笑开过火了,赶忙追了出去。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南向晚气势汹汹的背影渐行渐远,“喂,你不会生气了吧?”  南向晚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林骁然心乱如麻,不得不在走廊里跑起来。他终于在楼梯口把她拦下,好声好气地道歉,“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我让你塞还不行?我保证不动,随便你塞,塞到你满意为止。”  林骁然知道只是这样说不足以让她消气,他四下一望,看看那里有现成的雪能让她塞一塞。他看到一个窗台,径直走过去。  南向晚问:“你干什么?”  “拿雪,让你塞我脖子里。”  先前板着脸的南向晚在这时笑出来,看得林骁然微微一怔。南向晚经常挑起唇角,那是一种睥睨众生,看破世事的不屑的笑,这次不一样,她似乎憋了很久,笑意积蓄许久像烟花一样瞬间爆发,绚烂多姿又印象深刻。  窗户被林骁然拉开一条缝,冷风瑟瑟仿佛刀子似的刮在他的脸上,在南向晚笑容的温暖下,他竟不觉得冷。  南向晚撇撇嘴,“这雪也太少了,下楼吧。”  “好啊。”林骁然关上窗户,笑了笑,透着几分傻气。
  第14章 下大雪不上晚自习02
  其实姜达令叫她的时候,她是有些心动的,可南向晚终究过不了心里的坎。  母亲无数次对她说,你不要和差的比,你要和好的比,你要有危机感,你在玩儿的时候,别人正在埋头苦学,家里的条件你是知道的,能不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只能靠你自己……  久而久之,只是生出一丝玩儿的念头也会让她为此感到深深自责。她本能地抗拒所有与学习无关的事情,觉得只要扎实做到了就可以取得好成绩。可是当看到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时,当教室瞬间变空时,当雪被塞进脖子时,南向晚知道,她能骗过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当南向晚走出教学楼时,她愈加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已然变成欢乐的海洋,大家在一起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上高中后,同学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像成人之间的社交,表面上客气,实际上是疏离,表面上礼貌,实际上为了成绩排名你争我夺,暗中妒忌。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当一场大雪来临,不管彼此之间是不是同桌,是不是经常在一起玩的朋友,是不是一个班级的同学都可以毫无隔阂地凑在一起,大家无话不谈又配合默契,越是在成人的世界待久了,越是为这种亲密无间而感动。  南向晚抓了一把雪捏成雪球,让林骁然站着别动。  林骁然说到做到,咬牙等待着雪球降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骁然以为南向晚会抓住机会狠狠报复回来,出乎意料,她只是用雪球在他的脖子上滚了滚,然后说:“好了。”  林骁然长出一口气,回身看到南向晚捧着雪球,像捧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教学楼前灯光昏暗,他看不清南向晚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眼睛里闪耀着的点点柔光,像孩子一样。  “也不知道姜达令在哪儿?”南向晚问。  听到南向晚的声音,林骁然回过神,他朝四下张望一番,并没有找见姜达令的身影。  雪还在下,南向晚的头上、身上很快白了一片,林骁然想帮她把雪掸掉,又怕真的这么做了会不会不太好,他犹犹豫豫,右手在裤子口袋出来进去,始终没有抬起来。  南向晚找了一阵也没看到姜达令的身影,回身时猛然瞧见林骁然头顶的雪花,掩着唇笑了笑,示意他低下一点,用手给他擦了擦。  “你怎么不去找张超、李帅?”  林骁然挠了挠头,“也不知道他们跑哪儿了,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到。”其实他一眼就看到两人在实验楼前的坡道上滑雪,但他并不想加入他们。他看到南向晚还捧着那个雪球,提议道:“我们滚雪球吧,看看谁的雪球大。”  “不要。”只是一瞬,南向晚的目光便暗了下去。她不再留恋手上的雪球,使劲抡起手臂,好像发泄什么似的把雪球远远地扔了出去,“去吧,皮卡丘!”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南向晚的雪球砸到谁了,南向晚的雪球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不过一瞬,铺天盖地的雪球飞了回来,一些落在南向晚身前,一些落在她的身上,吓得她哇哇大叫。林骁然赶忙把她拉开,两人躲到楼梯旁的花坛后面,一边捏雪球一边往回扔。  两人势单力孤,捏雪球的速度赶不上扔的速度,不一会儿便筋疲力尽,只能躲在后面伺机而动。林骁然身手敏捷,关键是他的眼睛特别好,每次出手必然有所收获,看得南向晚赞叹不已。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校园喇叭里响起《茉莉花》的音乐,马上要上课了。操场上的同学们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玩玩闹闹。原本打算走向教学楼的同学看到这副情景,又扑了回去,继续玩雪。  很快,喇叭里传来政教主任的喊声,“别玩了!别玩了!马上回去上课,马上!不回去的通通扣分!”政教主任快气疯了,用高八度的声音喊着,说到“扣分”的时候已然破音。  操场上突然安静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政教主任虽然总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像今天这样声嘶力竭地发火还是第一次,大家都被他吓到了,陆续有人扔下手里的雪,往教学楼走。  大家的表情出奇地一致,无不是悲伤中透着失落。  南向晚也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对林骁然说:“走吧。”  他们还没从花坛后面出来,喇叭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啸叫声,接着传来校长的声音,“咳咳,我说一下,今天不上晚自习!”  “啊!!!”震天的响声像炮竹一样炸开,大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少人都在向旁边的人反复确认,“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校长大概已经猜到大家不敢相信,又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再说一遍,今天不上晚自习!”  是真的!是真的!大家的喊声更大了,除了天上飘下来的雪花,还有不少人把地上的雪片扔向空中,漫天飞舞的都是耀眼的莹白,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一般。  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以至于大家根本没有听到校长后面的话,“离家远的同学请尽快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学渣就是学渣……”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模样,南向晚照例想吐槽两句,可她只开了个头便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实在找不出理由来反对。  “哎呀!”不知什么时候,打雪仗又开始了,这次,一个雪球不偏不倚地打在她的额角上,南向晚大叫一声,捂着额头蹲下。这个雪球明显和之前的雪球不一样,质地坚硬,力道极大,砸得她龇牙咧嘴,头晕眼花。  林骁然察觉到不对,连忙扶住她,问:“你还好吧?”  南向晚咬着牙,说不出话。  林骁然的目光在无意中一扫,看到落在地上的雪球,雪球散开,露出里面硕大的石头。  “可恶。”他顿时火冒三丈,也不管会不会有雪球砸在自己身上,指着那边大喊:“谁干的?谁往雪球里包了石头,会出人命的知道吗?”见那边没人承认,林骁然放出狠话,发誓要追究到底。  谁知道他刚刚迈出一步,裤脚突然被一个人拉住,南向晚蹲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算了,没人会承认的。”  “可是……”  南向晚静静看着他,摇了摇头。  林骁然不甘心,却也知道他除了放些狠话之外,实在没什么好办法。他仔细检查南向晚的额头,发现上面又红又肿,旋即捏了一个雪球给她冰敷。  南向晚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用雪球滚了你的脖子,你现在又报复回来了。”  林骁然扯了扯唇角,笑容苦涩,没有说话。  冰敷了一阵后,林骁然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提出去校医室找点儿药。  “不用麻烦了。”南向晚叫他,林骁然却像没听见一样,一溜烟跑没影了。  “哎呀,你怎么在这儿?”  突如其来的女声吓了南向晚一跳,她迅速回头,发现是小组长。小组长抱怨她躲在这里,让人一通好找。她又指着南向晚的额头问:“你没事吧?”  南向晚摇头。  小组长长出一口气,庆幸道:“没事就太好了,刚刚接到通知,明天早上六点到校扫雪。”  “六点?”南向晚惊奇地叫道,学校七点二十上早自习,六点到校也太早了吧?  小组长又说了一遍,“对,六点,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她突然想到什么,接着问,“要通知林骁然吗?”他们毕竟是一个小组的。  小组长一笑,“不用,他要练体育,没时间打扫。”  “好吧。”南向晚差点儿忘了,林骁然是体育生。  通常情况下,南向晚会在六点四十五起床,洗漱后骑车子上学,时间刚刚好。现在情况特殊,路上的雪没有融化,她不能骑车子,又要在六点前赶到学校,她只能在五点起床,简单洗漱后拼命往学校赶。  南向晚终于在六点前赶到学校,让她意外的是,学校连校门都没有开。她反复看表,确认不是自己的问题。天还没有亮,气温也很低,她不得不在雪地里跺脚,好让自己暖和过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直到六点十分,校门才打开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缝。南向晚走进校园,发现整个学校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教学楼的门没有开,来的学生都是练体育的,因为室外场地有积雪,大家径直往体育馆走去。  “南向晚!”  南向晚听到声音回头,发现是林骁然在叫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大约是“约好了要扫雪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羞耻感涌上来,此刻的南向晚宁愿林骁然没有看到她。  “南向晚!”林骁然放大声音,“别跑了,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南向晚蓦然顿住脚步,不一会儿,林骁然追了上来,他仔细看了她的伤,问,“你怎么来这么早?”  “组长说要扫雪。”南向晚闷闷地说。  “组长呢?”林骁然问。  “没来。”南向晚的声音低了下去。  林骁然又问:“其他人呢?”  “没来。”南向晚的声音更低了。  “哎……”林骁然叹了口气,按了按她的头顶,无可奈何地说:“傻子,你肯定是被骗了。”
  第15章 下大雪不上晚自习03
  南向晚觉得自己够傻的,小组长说六点到校,她竟然没有怀疑,她至少应该和其他组员确认一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冰天雪地里冻上一个多小时。  不过仔细想来,她又有些庆幸,如果不是六点到校,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她只是偶尔早起一次,而体育生们每天都会在六点多到校开始早训练。  大冬天的,他们只穿个单衣,让大部分人死去活来的八百米只是热身,还有高抬腿、深蹲、蛙跳、仰卧起坐……以前只觉得体育生是文化课不够好,只能靠练体育上大学,现在的她才发现,这条路并不比学习文化课容易。  除此以外,南向晚还碰到了火箭班的刘羽白。  她这才知道刘羽白通常情况下会在六点半左右到校读英语。这大大出乎南向晚的意料,在南向晚的印象里,刘羽白是超级学霸,在大家还在磕磕绊绊用英语表达喜好的时候,他已经能用英语表达更深层次的观点,甚至是用英语和老师辩论。南向晚不由得在心里竖起大拇指,优秀的成绩果然不是白来的。  “你拿扫把干什么?”刘羽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拿着一个扫把站在室外的雪地里。  “我……”火箭班的学生拥有至高无上的特权,他们不用打扫卫生区,刘羽白又因为到校太早,没见过同学们打扫卫生区的情景,会这样问也不奇怪。  南向晚咬了咬嘴唇,“我们普通班要打扫卫生区,我要扫雪。”  刘羽白微微蹙眉,“你一个人?”  “呃……”南向晚又被戳到了痛处,她叹了口气,说:“不是,他们还没来。”  “哦……”刘羽白点头,“你这样扫要扫到什么时候,我帮你。”  “那怎么行。”南向晚为难地说。  “有什么不行。”刘羽白笑了,“凭什么火箭班的学生就能白白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南向晚从不觉得学校赋予火箭班特权有什么不对。他们是学校的门面,为学校争得荣誉,学校理应为他们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绝不允许其他事情让他们分心。  不管是火箭班还是普通班,每个人都对火箭班的特权习以为常,刘羽白却说,火箭班的学生不能白白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  昨天晚上的雪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地上新雪、旧雪混在一起很不好清理,南向晚先用大扫把把表面松动的雪扫走,刘羽白找来铁锹,把冻成冰的雪铲走,再堆成一堆。两个人热火朝天忙了一阵,小组长慢悠悠地来了。  “哇,你怎么来这么早?”小组长明知故问。  南向晚面不改色,“这不是昨天晚上雪挺大的,我担心今天早上扫不完,所以早来一阵,能多扫一些就多扫一些。”  “是、是吗?想不到你还挺勤快的。”  “这不算什么,主要是我有一个好帮手。”  “谁?”  “呶。”南向晚用下巴一指,小组长这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挥舞着铁锹的男生。男生斯文俊雅风度翩翩,并不是她的组员,也不是纪律班的同学。  南向晚微微一笑,朝男生大喊:“刘羽白,我们班的人来了,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不耽误你了。”  “没关系,还有最后一点,马上就好了。”男生灿然一笑,比雪还清澈。  刘羽白?小组长呆呆地看着那个男生,仔细回想着这个名字,难道是那个在竞赛中获得加分资格刘羽白?原来他就是刘羽白。南向晚怎么会认识刘羽白,刘羽白又怎么会帮她?小组长百思不得其解。  其他组员陆续赶到,大家无一例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偌大的操场上白雪皑皑,唯独纪律班这一片露出地砖本来的颜色,和其他班的卫生区形成鲜明对比。见南向晚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组员们很不好意思,纷纷说着来迟了。  南向晚不在意地摆手,“没关系,我们是一个团队,分什么你我,这次我扫,下次你扫,都一样的。小组长还说下次轮到我们组的时候全部包在她身上,我都不好意思。”  “是吗?那太好了。”大家纷纷附和,还有人激动得带头鼓起掌来。  “要不说班干部要起带头作用,下次竞选我还选你!”  小组长看看大家,又看看南向晚,笑得比哭还难看。  南向晚俏皮地耸了耸肩。  她浸淫职场数年,又专门从事人力资源工作,什么事情没见过?  雪已经被她扫了,抱怨也没用,不如顺水推舟,给自己树立一个任劳任怨的人设,当然,吃亏不好,出风头也不好,不如顺便也给小组长一个任劳任怨的人设,这下所有人都要感谢她。  早自习结束,林骁然回来了,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件事,见到南向晚后对她说:“行啊你。”他语调极高,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讽刺,就权当是夸赞吧。  林骁然的确是在夸赞南向晚。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小组长,质问他为什么要骗南向晚六点到校。没想到他刚一开口,小组长反倒向他诉起苦,说什么都是南向晚自愿的,她自己想要出风头,偏要拉她下水,下次要她一个人打扫卫生区,怎么可能?  林骁然听了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下,小组长更气了。  林骁然笑够了,对小组长说:“送你一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  与此同时,南向晚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元旦假期前的最后一天很快来了,这天下午上课铃响过,同学们由班主任带队,分批进入学校体育馆。林骁然因为要表演节目,提前进入后台,并不在他们其中。  南向晚对文艺表演不感兴趣,自愿坐在最边上的位置,随手翻着小本子看知识点。  体育馆内灯火通明,因为即将放假,政教主任利用表演开始前的一段时间公布本周的考核分数。  政教主任说着一口不知道哪里的方言,最爱说的话是“如果怎么怎么样就勒令退学”,他因为有口音,“退学”听上去很像“退靴”。每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台下的同学们都忍不住想笑。  政教主任一手拿着麦克风,一手拿着讲稿。考核的内容除了每个班的做操、卫生情况,还包括一个班级的上课情况。  本周刚好抽到纪律班,政教主任在查看过监控后,抓到了一批违纪学生。他拿着麦克风念了一长串名字,什么某某某上课玩笔,某某某上课玩牌,某某某上课玩脚。  当然,这还不是最搞笑的,最搞笑的是什么某某某上课下棋就算了,还十分没有道德地悔棋,某某某上课吃手抓饼,发现手抓饼烤糊了没有吃,但也算违纪,某某某上课揪前桌的头发,被发现后不承认还推给同桌。  随着全校同学的哄笑声,南向晚忍不住摇头叹息,学渣就是学渣,上课不认真听讲,小动作这么多。  谁知道她还没有吐槽完,就听到喇叭里传来姜达令的名字,政教主任说姜达令在课上对着一面粉色的镜子挤痘。  姜达令哀嚎一声嘟起嘴,与此同时,南向晚的心也跟着一沉。  果然,政教主任接着说:“南向晚在自习课上动作粗暴地挤别人的痘。林骁然被挤痘后哇哇怪叫,张牙舞爪像练过蛤蟆功。”  “呦呦呦……”  别的同学在哈哈大笑,纪律班的同学纷纷寻找事件的当事人,还争先恐后地发出起哄的声音。南向晚用巴掌大的小本子挡上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灯光逐渐暗下来,文艺表演开始了。  记忆中的节目轮番上演,刘羽白的小提琴和陈诗韵的民族舞获得了同学们阵阵掌声,身旁的人也在不断议论,说这个人是火箭班的男神,那个人是火箭班的女神。  很快,林骁然出场了。  如果不是同学提醒,南向晚几乎注意不到他。  他和其他班级的八九个同学混在一起唱了一首《真心英雄》,现场麦克风有限,几乎分辨不出他的声音,舞台距离很远,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孔。  这让班里的同学们大失所望。  普通班的人没地位啊,火箭班可以上两个节目,还都是单人节目,纪律班呢,只有一个节目,还是和别的班混在一起。  原本打算录音的南向晚也彻底了放弃这个念头,更何况她也没带3。中午的时候,她给3充电,下午走得急,忘了拿。  表演结束后,校方放映了一个电影,南向晚看了一阵,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旁边坐着一个人。  她的旁边并没有多余的位置,那人就坐在过道的台阶上,不过他身高腿长,坐在台阶上也不比她矮多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那人半靠在她的座椅扶手上,似乎睡着了。  南向晚看了那人一阵,小声说:“林骁然……”  林骁然听到声音,慢慢抬起脸。  借着电影银幕上微弱的灯光,南向晚在林骁然脸上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她忍不住盯着他看,惊诧地问道:“你、你化妆了?”  “……”骤然清醒的林骁然骂了一句脏话,立马用手摸。  他在后台和同组同学准备,有舞蹈队的老师看到他们说这么上台不行,灯光一打什么都变了,一定要化妆。  他大叫着不要,女老师还是拿着粉盒追他,一定要往他脸上抹。抹了粉不算,还给他脸上擦了腮红,吓得他都不敢照镜子。  也怪他粗心大意,他们的节目在比较靠后的位置,一行人在后台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渐渐忘了化过妆这回事。表演结束后各回各班,一路上黑漆漆的也没人注意到他。还好南向晚提醒了他,不然他一定会带着这个鬼一样的妆回家,一路上不知道会吓到多少人,回去后会不会吓到他妈。  “抹掉了吗?”林骁然问。  “没了。”南向晚忍着笑说道。  “骗人!”  一下子被识破了,南向晚只得求饶,“好了好了,我给你擦。”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线,南向晚用纸慢慢在林骁然脸上擦拭。  与此同时,电影的主题曲响起,主人公在一片灯火阑珊中说:“希望是美好的,而美好的事物永不消失。”
  第16章 新学期食堂要涨价01
  南向晚回家时惊呆了,房间里一片狼藉像是糟了贼。  床上的被褥堆在桌子上,桌子上的书本扫到地上,床垫被掀了起来,抽屉倒扣在地,能扒开的东西全部扒开,连毛绒玩具的填充物都被掏了出来。  “妈,怎么了?”  关秀梅坐在床上,用手一抹脸上的泪痕,“你还有脸说,这是什么!”  南向晚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东西,是那枚银色的3。  有什么问题吗?南向晚不明白。  不用母亲要求,她自觉杜绝一切流行歌曲,只在3里面放了英语录音,哦不对,还有一些火箭班物理课的录音,不过这也是为了学习。  关秀梅冷笑一下,“你还装不知道?真没想到你会偷偷追星!这是什么?”关秀梅按下3的播放键,一个男人的歌声传出来。歌声深情婉转,即便不在现场也能洞见歌者的神态表情。歌声不像是在录音棚录的专辑,倒像是在公共场合录的,间或传出旁人的议论和众人的欢呼。  南向晚突然想起来,那是她在大课间随手录的林骁然的歌声。  关秀梅继续道:“我说你怎么会退步那么多。如果不是追星、沉迷小说会变成这样吗?我把这个家一点一点翻开,能藏的地方都找遍了,你倒是藏得好啊!真没想到,让我在这里面找到了,还专门放在中间,前面都是物理课,我差点儿就放过了。”  南向晚无奈苦笑,不过她还是要感谢林骁然唱功不错,让母亲误以为是某个明星唱的而不是某个男同学唱的。南向晚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不如直接承认错误来得痛快,“我知道错了。”  “你还知道错?”关秀梅嚯的站起身,“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为了你能吃得好一点,住得好一点,多一点时间学习,花那么多钱租这个破房子,结果呢?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退步这么多自己一点儿都不着急,还听流行歌曲?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拿什么考试!”  关秀梅越说越气,发泄似的把桌子上的被褥扫到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出说不尽的人间悲剧。  关秀梅在年幼时不得不代替父母照顾弟弟。弟弟受尽父母宠爱,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他。印象最深的是,弟弟拿着红彤彤的大苹果在地上滚来滚去当球玩,她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连摸都不能摸一下。  开始了上学了,她成绩还算不错,是班里的班长,她也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考上大学,可是学校里的英语老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同学们的英语水平大概只停留在勉强认识英文字母。当然,这也不能全怪老师,邻居家的姐姐就是用一台小录音机自学英语考上大学又出国的。可是,她连录音机也没有,所以南向晚提出买3学英语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买了。谁能想到……  工作后,她找了同单位的人做老公。南跃民在众人的评价中是“老实”,可他也太老实了,别人纷纷下海或是寻找副业补贴家用,他守着死工资也就算了,单位里有机会也不知道争取,一把年纪了,还是最底层的职工。  单位家属院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别人说自己老公这样那样,她只能推脱有事,找个地方躲起来。唯一值得炫耀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在她坚持不懈地宣传下,连几个月来一次的换纱窗洗油烟机的商贩都知道她家孩子成绩好,是光华大学的材料。她也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忍一忍,等南向晚收到光华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就能扬眉吐气了。  可是这一次,南向晚又让她失望了。  关秀梅不懂的是,其实南向晚心里也不好受。  随着期末考试日渐临近,她的压力与日俱增。她虽然每天都在努力学习,但不得不承认,她对在这次期末考试中重回火箭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会的题目太多,钻研一个题目耗费时间又太长,研究不出一个题的答案,连带着对其他题目也没了兴趣。久而久之恶性循环,让她一提到学习就感到害怕。  母亲已经离开了,南向晚坐在乱糟糟的房间里发呆,她多么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觉醒来她还是人人敬仰的名校毕业生,知名企业hr。  “哎……”南向晚在不知不觉叹息一声,突然间,房间里倏地一亮,却不是白色的灯光,而是色彩斑斓如宝石一样。南向晚抬头看向窗外,随着“砰”地一声巨响,一朵烟花在窗外绽开,很快,接二连三的烟花在天上爆炸,预示着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怕又能怎样,生活还要继续,至少现在的她还有时间。  南向晚再没有多想,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收拾屋子。  她一个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床垫搬回去,把被褥重新铺好,再把书桌整理出一块能用的区域,立即投入到期末复习中。  出成绩这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一,终于要放假了,同学们一走进教室就开始坐在一起聊天,唯独南向晚拿出练习册做题。  姜达令一开始以为她在看闲书,看到她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时惊得假睫毛都掉了,“不是吧,都考完了还做题?”  “买都买了,不做完未免可惜。”南向晚顺嘴说道。  姜达令一边对着镜子贴睫毛,一边反复想着南向晚的话,听上去好像有点儿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不一会儿,林骁然来了,他挥舞着手里的纸,大声喊道:“成绩单来了!”  话音未落,同学们惊叫一声争先恐后地围了上去,没来得及上去的人就叫相熟的人帮忙看一看。  “张超,你好厉害啊,从倒数第一到倒数第五,哎呦,英语不及格,哈哈哈……”  “李帅,你数学这么高,作弊了吧。”  “你才作弊!”  同学们吵成一团,唯独南向晚坐在原位,岿然不动。见上面的人少了一些,姜达令起身离坐,“要不要人家帮你看看?”  “不用了。”握着笔的手骤然一紧,天知道此刻的南向晚有多么紧张。可她就是不想让人看出来,故意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刚刚回到座位的林骁然抢白道:“你看你自己的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人家这不是关心同学吗?哪像你……”姜达令粘着假睫毛的眉眼一翻,施施然去了。  姜达令离开后,南向晚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她反复读着练习册上的题目,也不知道怎么了,每个字都认识,可就是读不懂。  见她迟迟没有下笔,林骁然问:“知道自己考得不好?”  南向晚的手一抖,笔尖在洁白的纸上留下一个黑洞。林骁然是看过成绩单的,看来自己的成绩的确不理想。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只要还不是倒数就好。  南向晚深吸一口气,把头埋得更深,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题目上。  突然间,耳边爆发出一阵笑声,“噗嗤……”  林骁然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的嗓音极其好听,连笑声也是特别的。他放低身子,用下巴支着桌子,抬眼去看南向晚,“全班第十,你也太厉害了吧!”  “啊?”全班第十,是自己吗?南向晚惊诧不已。她期中考试是全班五十四名,这么看是提高了不少,简直可以也用一飞冲天来形容。  “真的吗?你别骗我。”南向晚不相信,反复向林骁然确认。  “不信自己去看。”  南向晚立刻扔下笔冲向讲台,她从别人手里接过成绩单一看,没错,是第十名,比小组长的排名还要高。  坐在前排的小组长此时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南向晚把成绩单递给后面的同学,脸上依旧是一副淡漠的表情。  这个成绩比她想象的要好上一些,不过距离火箭班还是差了一些。距离高三越来越近,她还能顺利拿到光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吗?  回到座位,林骁然看着她笑,“这下好了,下次排座位你就会坐到我前面,我再也不能挡着你了。”  “呵……”南向晚也是这么想的,她终于能在新学期摆脱林骁然过上随心所欲看黑板的日子。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新学期开学后,班主任在座位这件事上突然改了主意,“我们不要把排名看得这么重,重要的是自己和自己比,这次比上次进步一些,就是伟大的胜利。你们想想,一次考试提高十分,等到高考的时候就是百八十分。我回去好好反省了一阵,过去是我的错,总想着用排名来激励你们,没想过这么做会不会有反作用,我决定了,这学期不安排名换座位,现在这个座次就很好,以后就这么坐了。”  “噗……”班主任话音一落,林骁然肆无忌惮地笑出声。  南向晚差点儿没晕过去。  班主任继续向同学们打气,“新学期开始了,成绩只能代表过去,从现在开始,一切都是新的。高二下学期是整个高中最关键的阶段,不管以前成绩有多好,新知识一加,就容易往下掉,不管以前有多坏,从现在开始努力,还不算晚……”
  第17章 新学期食堂要涨价02
  新学期伊始,有一件事在同学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学校食堂涨价了。  第三中学有自己的食堂,食堂规模不大,主要供教工和寄宿学生用餐使用。早自习过后,晚自习之前,也有走读的同学借寄宿同学的饭卡买包子、鸡蛋、馅饼之类的充饥。  南向晚嫌去食堂浪费时间,只是偶尔让姜达令带一些吃的,食堂卖的鸡蛋饼卷烤肠一直是她的最爱。像这样的东西在公司楼下便利店里至少要卖五块,学校食堂只卖两块,简直不要太良心。  而且在她的记忆里,这次涨价留给她印象最深的不是涨价,而是这次涨了没几天就降回去了,根本没给同学们造成什么影响。倒是食堂的鸡蛋小了一圈,被他们嘲笑了好久。  纪律班的同学们当然不知道涨价没几天就会降回去的事情,整天叽叽喳喳讨论个没完。  有人说,每次开学食堂都要悄悄涨几毛,饭卡里还莫名其妙少了二十块,一问才知道是饭卡的工本费,可是一开始明明说饭卡不要钱。  有人说,离这里不远的第五中学食堂鸡蛋五毛一个,我们这里要一块,难道我们的鸡蛋要比他们的鸡蛋好吃一倍?  有人说,涨价可以,但至少要通知我们一下吧,这算怎么回事。  彼时的南向晚正在听3里的物理课,录音的音质本就一般,一群人吵吵嚷嚷害得她都听不见了。  她不耐烦地摘下耳机,向众人摆手,“好了,每天在这里抱怨有什么用,难道你们在这里骂上两句食堂就不涨价了?还什么网上发帖,找相关部门举报,也就过过嘴瘾罢了,你怕是连‘相关部门’是哪个部门都不知道。再说了,人家没你们这么闲,那么多要命的事管不过来,谁能顾得上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食堂的菜价很快就会降回去,他们天天在这里吵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南向晚重新把耳机戴好,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们呀,能不能多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将来找个好工作,挣更多的钱。涨价?让他随便涨,我不care。”  见那些人不吱声了,南向晚轻轻吐出一口气,继续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这点儿小事都忍不了,以后还不得气死。”她真是不忍心告诉他们,用不了多久,满大街都是三十一杯的奶茶,四十一份的午餐,珍惜现在的日子吧。  听完她的话,后排的张超像是想到了什么,向林骁然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迅速聚在远离南向晚的一边继续嘀嘀咕咕。  南向晚无奈摇头,“学渣就是学渣,一点儿不觉得自己的时间多么宝贵。”  南向晚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周五放学后,她赶着要回家做作业,偏偏被林骁然、张超、李帅和姜达令拉到炸串店,说是要和她共商大计。  她勉强看在炸串的份儿上在小板凳上坐下,然而一听到“食堂涨价”几个字就连连摇头。  “你们怎么还在纠结这个事情?”  张超恭恭敬敬地把炸串放在南向晚的盘子里,又用双手把刷酱料的刷子捧给她。他一边看着她刷酱料,一边由衷地感叹:“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不能只过嘴瘾,一定要有实际行动。”  “啊?”南向晚的脸色由阴转晴,又由晴转阴。她重重地叹息一声,把手里的炸串放下。她还庆幸他们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没想到劝他们好好学习的话没听进去,倒是把这句听进去了。  李帅继续说:“我查了一下,乱涨价应该归物价局管,不过物价局说学校食堂菜品价格是市场定价,不属于政府定价,他们不管。”  “呵……”南向晚禁不住冷笑一声,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她以为这件事会到此为止,没想到林骁然在这时压低声音,“所以我们策划了一个邀请校长吃早餐的活动。”  林骁然说完,警惕地看看左右,从书包里拿出一叠纸。  当南向晚看到封面上大写加粗的“策划书”三个字时,忍不住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你们一群小屁孩,懂什么是策划书。  “你们还真是闲!”南向晚不无讽刺地说道。她心不在焉地翻开一页,很快被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精美的图表惊呆了。  张超说:“早在三年前,市教委就下发文件,要求各学校设立学生食堂饭菜价格平抑基金,根据价格上涨情况对学生食堂进行补贴,抑制饭菜价格过快上涨。”  李帅说:“根据在校生和毕业生回忆,第三中学学生食堂在三年内价格翻番,明显上涨过快。”  南向晚不屑地轻笑,“你以为谁愿意涨价,谁不知道一涨价肯定会被骂,还不是原材料、人员工资在上涨,涨价也是不得已,亏本的买卖谁做?”  南向晚刚想说这份报告太不严谨,林骁然立马给她翻了一页,“根据前段时间统计局公布的相关数据来看,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物价稳定,并没有出现明显上涨。”  “这……”南向晚再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她甚至为林骁然等人的行动力而叹服。相较之下,她总想着涨价必然有非涨不可的理由,完全没想过这个理由究竟是什么,又是不是站得住脚。  “所以,你们想怎么样?”南向晚蹙眉。  姜达令又把策划书翻了一页,“这个是海报样本,我们计划邀请校长到食堂吃早餐,为了保证校长就餐时有个安静舒适的环境,请其他同学在这一天暂时回避。”  “呵……”南向晚忍不住笑了出来,什么邀请校长吃早餐,不就是号召同学罢餐又不想说得太明白。  她上大二那年,新公寓竣工,学校让他们立即搬过去。有同学觉得宿舍里味道太大,影响健康,号召大家抵制学校的命令。结果怎么样?根本没人理他,大家也就嘴上抱怨抱怨,还不是在学校要求的最后一天乖乖搬过去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这个时候,谁不是自扫门前雪。  南向晚向众人道:“别白费功夫了,就凭这么一张海报,谁会听你们的?”未成年终究是未成年,把所有事情想得简单美好,真应该让现实狠狠地打击他们一下。  “因为我们有这个。”张超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从书包里拿出来,“你尝尝。”  那是一个包装精美的菠萝包和一盒早餐奶。  南向晚目瞪口呆。  张超说:“到了那天,我们就在食堂门口向要进食堂的同学发这个,免费给,不可能会有人拒绝。”  “切……”南向晚继续泼冷水,“万一有人不喜欢吃面包喝牛奶呢?”  “没关系呀。”李帅说,“我们还有备选,小南山的包子和豆浆,这个平常买都要排队的。”  “可是……”南向晚烦躁地翻着手里的策划书,这个活动明明这么幼稚,明明这么异想天开,明明这么漏洞百出,明明根本不可能成功,可是她怎么就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哈哈,终于让她找到了。  南向晚找出笔,在那份海报上写写画画,“口号要尽可能短,这样便于记忆,这里字体放大,要让看到的人一目了然,这里措辞不好,要柔和一些,显示出我们的诚意,这里可以配个图,增加画面的冲击力……”  “有道理。”  “这么一改确实不错。”  “人家一早就说不管这件事怎么样,到了最后一定要找我们家晚晚把关,人家没说错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唯独林骁然一动不动地看着南向晚,唇角含笑,“你同意加入我们了?”  “咳咳……”南向晚把学习看得比天大,从不为学习以外的事费心,又因为记忆里的菜价会主动降回来,所以对他们的行动并不看好。现在这样主动在海报上修修补补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南向晚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看着他们热情洋溢又无惧无畏的面庞,好像也被这份热血感染了,恨不得倾尽所能。  她沉吟半晌,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这是全校师生的事,我不想加入也不行啊。对了,我预定小南山的包子豆浆。”小南山是本地特色餐饮店,门面一般但脾气极大,自从她去外地上大学后就再没吃过了,因为这家店过年不开,不到饭点不开,每次去都吃不上。现在能再尝尝自然再好不过。  李帅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南向晚忽然皱眉,“不过,你们哪儿来这么多钱请全校同学吃吃喝喝?”  张超一拍大腿,“还不是我爸那个冤大头。他花了那么多钱把我送进第三中学,不为让我好好学习,就为让我结交好学生。他说第三中学的学生以后肯定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和他们搞好关系一定没错。以后进了社会也能提携提携我,嘿嘿嘿。”  听到“各行各业的精英”,南向晚忍不住喜笑颜开,下巴也扬起来了,“想不到你爸还挺有远见的。”  张超继续说:“所以我说我要请同学吃饭,他二话不说就把钱给我了,除了买早餐还能剩一些,这顿炸串也是我请。老板,再加十串茄子!”  南向晚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数不清道不明的哀愁。  瞧你们得意的,说不定还没等到活动开展,菜价就自己降下来了。
  第18章 新学期食堂要涨价03
  为了活动能够顺利进行,几人继续讨论宣传计划。  第一步是利用课间时间在班级内宣讲,这就需要大家推选一位口才好、形象好又镇得住场子的人上台演讲。  张超李帅一致认为林骁然比较合适。南向晚也在一旁点头。  林骁然当然愿意接下这副重担,只是没想到南向晚会表示认同,他情不自禁喜上眉梢,“你也觉得我合适?为什么?”  南向晚正在给茄子刷酱,专心致志的样子好像是在对付一道数学题,“因为你脸皮厚。”  “哈哈哈……”众人一阵爆笑,连一向笑不露齿的姜达令也笑喷出来,忙不迭用手捂上嘴。  就知道会是这样。  林骁然佯装生气,唇角却扬了起来,眼睛里更是像铺了云朵一样柔软。  给茄子刷好酱,南向晚拿起炸串咬了一口,茄子自身的水分混合着甜辣口味的酱料在嘴里炸开,带着灼人的热度,却让人不忍松口。  能否获得班级同学的支持是活动能否成功的第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上台演讲的人要有感召力,又要有亲和力,这不是成绩好就能做到的。恰恰相反,成绩好的人可能更具攻击性,并不容易获得他人的认同。  林骁然人缘好,这是南向晚无法否认的,也是她羡慕不来的。  班级之外的宣传工作分外两部分,一部分在线上,大家在各家社交媒体上发布消息,一部分在线下,张超出钱打印了一些传单,由大家分头发出去。  传单上的字是南向晚提议的,内容很简单,是一句没头没尾但又极具感召力的话——就差你了,周三,一起!  南向晚说看到这样的传单,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向别人询问,询问的过程也是传播的过程。  “妙啊!”林骁然赞道。  南向晚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很满足。  新的一周很快来了。周一下午的大课间,林骁然制止了课间活动,上台宣布了这项计划。大家本就对食堂涨价颇有微词,却又不得不像刀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现在有人愿意站出来,大家自然积极响应。  宣讲结束,张超和林骁然把纸箱搬出来,里面是打印好的传单。林骁然拿出一摞交给李帅、又拿出一摞交给姜达令,下一个本该轮到南向晚,他顺势而下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似乎在犹豫什么。  南向晚二话不说接过传单,她不只把自己那份接过来,还把姜达令手里的拿过来,“我去就好。你呀,晚上还要回宿舍发,现在赶快把作业写完。”姜达令在学校寄宿,为了保证没有漏网之鱼,林骁然让她回宿舍后在宿舍里再宣传一轮。  “啊?”眼看战火就要燃起,谁还有心思做作业。再说了,所谓的作业就是练习册上的习题,老师又不会看,南向晚却总把这些当正经作业。她刚想说什么,南向晚继续警告道:“快写,我回来检查。”  “知道了啦。”姜达令不情不愿地答应一声,目送其他人离开。  南向晚大步流星走出教室,林骁然抱着传单追上去,“这真是奇怪,你不用学习?”别人在大课间上睡觉、聊天、玩游戏、吃零食,只有南向晚埋头苦读,有一次还嫌李帅唱歌声音太大,拍桌子呵斥他闭嘴。气得李帅哇哇大叫,“林骁然唱歌的时候你怎么不制止?”  她能帮忙出主意已经很难得了,真不敢想象她会放下功课跑出来发传单。  南向晚抬眼看他,反问道:“你不会以为我少学一会儿,你就能超过我吧?做梦!”她冲林骁然冷哼一声,抱着传单下楼去了。  “你!什么态度!”林骁然气急,他发誓他刚刚那句话绝对没有讽刺的意思,真的只是惊奇和疑惑而已,她用得着这样和他说话吗?  他追上几步在楼梯口停下,南向晚留着长发,平常在脑后扎成马尾,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像她的人一样,柔弱又充满力量。  只是一瞬,林骁然便笑了出来,因为已经转过楼梯的南向晚唇角也带着笑,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气得他哑口无言感到颇为得意,还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往日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冷漠的面孔也有了暖人的温度。  “嘴硬心软。”林骁然下了一句评语,抱着传单向楼上走去。  林骁然逢人便发,遇见不懂的也缄口不言,只说我也不知道,你去问别人吧。“询问的过程也是传播的过程。”这人问别人的时候,等于他又发出去一张传单。  他简直是个天才!  正在林骁然沾沾自喜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人一把抢过一张传单,仔仔细细看起来。  哇,难道学校里还有像他们一样热心公共事业的同学,别人都是被动接传单,她竟然迫不及待地抢过去看。好像还是个女生!  当林骁然看清眼前人的面容时,满心的雀跃消失不见。  陈诗韵很快看完传单上的内容,亮出传单质问林骁然,“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网上的帖子也是你发的?”陈诗韵继续问。她隐约听到学校里有人在组织罢餐,也看到别人转发的帖子,但她一直以为这是哪个无聊的人搞出来的,根本没把这件事和林骁然联系起来。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不管活动成不成功,很难保证校方不会抓出活动的始作俑者,到时候随便找个什么名头处分他,吃亏的还是他自己,他难道不怕吗?  “你要是怕就离我远一点。”林骁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陈诗韵倏地瞪大眼睛,他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态和她说话,她难道不是为了他好吗?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不甘地问道:“你一定要这样吗?”  手里的传单倏地被林骁然抽走,陈诗韵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只在元旦联欢会舞台上用兰花指技惊四座的手依旧保持着拿着传单的姿势。她下意识退后一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还是那个放学会等她一起回家,给她买炸串又怕她烫到的林骁然吗?  她看了看林骁然,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被抽走的不只是薄薄的一张纸,更是一条无形的丝线。  陈诗韵缓缓放下手臂,说:“对不起。”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对不起什么?”林骁然笑了,带着点儿痞气。  是啊,对不起什么呢?陈诗韵也想不明白,她明明是为了他好。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甚至是同一个补习班,直到分班考试后她进入火箭班,而他则留在普通班。  母亲说她早看林骁然他们家不顺眼,对孩子的学习一点儿不重视,还总说她管得太严。他们就是把自己孩子教坏了,还见不得别人家的孩子好。现在好了吧,分班考试只能在普通班,迫不得已开始学体育。母亲还警告她千万离林骁然远一点儿,别被他带坏了。  虽然被母亲这样警告,陈诗韵却始终相信林骁然的水平绝不止这样,可他总是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从不为学习成绩着急。  她假装疏远他,希望可以借此激励他,让他燃起斗志专心学习。她每天都在盼望着他们能够在火箭班重逢,直到她看到贴在纪律班门上的成绩单,她所有的希冀一下子化为泡影。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她再想回头找林骁然说清楚的时候,她才发现,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陈诗韵如鲠在喉,她已经对他低三下四地说了对不起,他还要她怎样?  “你们聚在这里叽叽咕咕干什么,还不赶快回教室上课?”不远处传来带着奇怪口音的质问,不用看也知道是政教主任来了。他不只是学校政教处主任,还是高二文科班的政治老师,这个时候大概要到班里上课。  “知道了。”走廊里的同学迅速把传单藏在身后,惊恐地看着政教主任。  政教主任明显感到古怪,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指着几个学生训斥一顿,学生们连连点头。  陈诗韵见状,急忙把林骁然手里的传单抢过来,顺势抱在自己怀里,就像平常抱着作业本一样。  政教主任训斥完,背着手走出几步,接着猛然回头,还好几个学生深知他的套路,一直怔怔地看着他,并没有把传单拿出来。  政教主任很快朝这边来了,他认识陈诗韵,知道她是火箭班的学生,又是英语课代表,见她在怀里抱着一摞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林骁然显得面生,应该不是这层楼的学生。  “老师好!”林骁然大声喊道。他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保持着面向陈诗韵的姿势,转过头去,自然而然地迎视着政教主任的目光。  “哼。”政教主任轻哼一声,没说什么。  等政教主任下楼了,陈诗韵这才把传单还给林骁然,“还好没让他发现,不然……”这次能逃过政教主任的眼睛纯属侥幸,网上的帖子传得到处都是,现在他还要发传单,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传到校领导耳朵里。到时候……  她不想林骁然出事,所以她一定要想方设法阻止他。  没想到不等她开口,抱着传单的林骁然突然大叫一声,“糟了!”接着转身就跑。
  第19章 校长宣布取消涨价01
  “喂!林骁然!”望着林骁然仓皇离开的背影,陈诗韵紧追几步,趴在楼梯上大喊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林骁然停下来了。  然而他并没有回头看陈诗韵,而是站在原地左顾右盼,终于,他将目光落在角落的垃圾桶上,手脚利落地把怀里的传单放在垃圾桶后面,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喂!林骁然!你站住!”这次,不管陈诗韵再怎么叫喊,林骁然再也没有停下。  林骁然一路向下,终于追上政教主任的脚步。  见政教主任来了,走廊两侧的学生或是远远躲开,或是怯怯问好,唯独林骁然一副粉丝见到偶像的架势,离得老远便大声呼喊,“老师好,老师您辛苦了,老师您要去上课吗,老师小心路滑,老师您千万要慢些走!”  伴随着同学们诧异的眼神和低低的笑声,政教主任转过身,上下打量林骁然,“你是哪个班的?”  “我……”林骁然眼珠一转,嬉皮笑脸地反问,“您看我像哪个班的?”  政教主任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耳朵,“你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  林骁然不以为然,继续用震天响的声音说:“嘿嘿,我天生嗓门大。”  一提起嗓门大,政教主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林骁然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联欢会上唱歌的那个人?”  糟了。林骁然在心里暗叫一声。想不到自己在联欢会上一战成名,现在大小也算个名人,这么容易就被别人认出来。  他一下子慌了神,“不是不是,您认错了。”林骁然一边否认一边后退,政教主任越来越觉得这个人有古怪,他刚想抓住他问个清楚,《茉莉花》的乐曲声突然响起,走廊上看热闹的学生纷纷往教室涌,政教主任也只得作罢。  林骁然连头都不敢回一下,一口气跑回纪律班所在的楼层。  教室门大敞着,老师还没来,里面传出同学们嬉戏打闹的声音。  林骁然意识到政教主任要去的教室或许就是南向晚正在发传单的楼层,赶忙过去给她报信。他怕时间来不及,只能故意用很大的声音和政教主任说话,也不知道南向晚听到没有。  他刚才跑得太急,也没顾得上往政教主任身后看上一眼,她发传单发得顺利吗,有没有遇上别的老师,现在上课了,有没有回来?  林骁然一下子想返回去看一看,一下子又想回教室看一看,最后在犹豫不决中走到教室门口。  几乎只是一眼,他便看到坐在教室后面的南向晚,此时的她正拿着一本练习册,旁边的姜达令探过头来,应该是在接受她的检查。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林骁然大喇喇地走进教室,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林骁然身高腿长,校服又特别能带风,在他坐下的瞬间,一股气流扑面而来。  南向晚抬起头,板着脸,异常严肃地说:“林骁然,你又偷懒!”学渣就是学渣,发传单发得慢就算了,竟然还背着他们做出这种事!  “我?偷懒?”林骁然不明所以。  南向晚低下头,把一摞传单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这是不是你的,我在楼上垃圾桶旁边看到的。好啊你,让你去发传单,你竟然直接扔掉,太过分了吧!”  “天哪,不是吧!”  “你怎么这样!”  听到南向晚的控诉,坐在后面的张超、李帅纷纷探过头,指责林骁然没义气。  林骁然看了看那些传单,想起来了。他急着去给南向晚报警,又怕拿着这些东西不方便,所以藏在了一个自以为隐蔽的地方。他因为一直惦记着南向晚会不会被政教主任发现,自己都忘了自己藏了传单,没想到被她找到了。  他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叹,“你也太厉害了,这都能被你发现?”  看他依旧嬉皮笑脸的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南向晚不由得火冒三丈,“喂喂,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骁然轻笑一下,不疾不徐地说道:“你应该感谢我够机灵,你们猜我发传单的时候碰到谁了?”  “谁?”南向晚挑眉,一脸的不以为然。  “政教主任!”  “啊……”姜达令率先低呼一声。  其他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南向晚脸色微变,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虽然知道林骁然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失声问道:“后来呢?他有没有发现什么?他没有抓到你吧?”  “我是谁?我能让他抓到?”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林骁然也来了兴致,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状况,“我看到他快要过来,灵机一动赶忙把传单往垃圾桶后面一藏,然后若无其事地和他擦肩而过,他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大大方方地说了一句‘老师好’,他一点儿都没怀疑。”  “哇……”大家劫后余生般长出一口气。  南向晚也低垂了目光,低低道:“原来是这样……”她很快发完手上的传单,想上楼看看林骁然要不要帮忙,谁知道人没见到,倒是在垃圾桶旁看到了没发完的传单,还以为他在偷懒,原来是误会他了。  想到这里,南向晚很快说了一句,“对不起。”  林骁然瞪大眼睛,明知故问似的说:“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南向晚白了他一眼,将目光落向一旁,“我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  “切……”其实林骁然听到了,他就是想让南向晚真真切切地再说一遍,见她不愿配合,林骁然不屑地轻嗤一声,转回去了。  物理老师依旧像念rap一样念着物理课本,大家本就没什么兴趣听,现在因为罢餐的事情更是早已把上课抛在脑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只有南向晚一手物理课本,一手物理笔记本,正在认真学习。  突然间,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老师,有新同学。”  很快,更多人发现了这位新同学,争先恐后地尖叫起来。  “啊!老鼠!”  “没事没事,大家坐好。”  有人惊叫着站起身,有人忙不迭往后退,人的喊声,桌椅的挪动声,老师的安慰声乱成一团。  南向晚长叹一声,不耐烦地揉着额角,喊什么喊,老鼠有什么可怕的,你们这么喊,老鼠才害怕。  果然,老鼠似乎受到了惊吓,开始满教室乱窜,一会儿跑到地上,一会儿跳上桌子,所到之处无不引起一阵兵荒马乱。  林骁然同样一脸不可一世,不就是一只老鼠吗,有本事别过来,只要它敢过来,一定让它有去无回。  慌不择路的老鼠真的过来了,姜达令早早躲到一边,林骁然兴致勃勃蓄势待发,南向晚则一脸漠然。  老鼠先是跳到过道里,接着爬上姜达令的桌子,林骁然看准时机,随手抄起一本书,精准无比地拍了下去。  伴随着一阵惊呼,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老鼠跑得太快,大家也不确定老鼠是跑了,还是被林骁然拍死了。  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中,林骁然缓缓抬起手,揭晓了答案。  一张完整的鼠皮呈现在众人面前,教室里又响起一阵尖叫,也不知道是因为惊叹,还是因为恶心。  南向晚倒是赞赏地点头,“你好厉害。”  “这有什么?”林骁然得意地笑笑。  “等一下。”南向晚突然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林骁然手里的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呀。”林骁然也反应过来,倏地将那本书扔下。  因为那本书不是他的,而是南向晚的!面向老鼠的那一面已经沾上了老鼠血。  他不由得一脸愧疚,“对不起,我给你买本新的。”  “那是笔记本。”南向晚气愤地说道。她为了方便学习,特意买了加厚的笔记本,好将几个学期的物理课全部记在一个笔记本上,现在好了,所有的心血全毁了。  林骁然立刻说:“我给你抄一遍。”  南向晚气笑了,“就你那个字,你自己都不一定认识。”  “我保证认认真真给你抄。”林骁然无比严肃地说道。  “哎……”南向晚长叹一声,看来只能这样了。  林骁然打开笔记本,想看看南向晚记了多少,“这么多啊……”他在艰难咽下口水的同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你的笔记怎么还分上下左右,那部分是笔记?”  南向晚说:“这叫康奈尔笔记法,是康纳尔大学教授发明的,这种方法需要我们把笔记本分为三个部分,在主栏记录课上的主要内容,下课后把本课内容的知识点、关键词写在副栏。复习的时候通过主栏总结副栏,通过副栏回忆主栏,最后再把自己总结的要点记录在最下面的一栏里。当然,记笔记不是目的,反复翻看记忆背诵才是掌握知识融会贯通的关键。”  林骁然眼前一亮,“那你应该已经背熟了,不用我抄了?”  “做梦!”南向晚不客气地推他一下。  林骁然撇撇嘴,继续翻看着南向晚的笔记本。  他没有记笔记的习惯,反正记了也不会看。他只会在老师反复说这句话很重要的时候才在课本上画一画,没想到记笔记还有这么多门道。南向晚的笔记本不只分了区域,还仔仔细细画了图,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注,甚至在一些地方画了框,在里面写了一些简单的心得体会。  林骁然看着看着,唇角渐渐浮现出一丝笑,因为在笔记本的某一页,南向晚给自己写了一句鼓励的话,“加油,你是最棒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笑脸,傻傻的,像她的人一样。
  第20章 校长宣布取消涨价02
  放学后,南向晚反复叮嘱姜达令回宿舍发传单时小心一些,最好戴上帽子、口罩,别被人发现。  一旁的林骁然在这时插嘴:“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陪她去。”  南向晚白他一眼,“你是想陪她去吗?你还不是想去女生宿舍?”  话音一落,前前后后的人笑作一团。  南向晚还是不放心,决定和姜达令一起去,如果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第三中学宿舍楼有两栋,在学校最里面,因为床位有限,并不是想住校就能住校的。  这一天,南向晚明显感受到学校里的气氛不同寻常,或许是先前的宣传起了作用,所到之处,所有人都在谈论着相同的事情。  有人说,食堂的菜那么差还卖那么贵,也不知道食堂老板是不是校长的亲戚。有人在问传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是不是学生会那帮人。还有人提议买些方便面、面包,准备和食堂斗争到底。  “快看!”姜达令突然拽了拽南向晚的胳膊。  南向晚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的内容还挺熟悉,原来不知道什么人把他们发在网上的请校长到食堂吃饭的邀请函打印出来贴在女生宿舍的墙上。  南向晚甚至觉得,她们已经没有发传单的必要了。她去姜达令宿舍参观了一圈,准备回家。当她走出女生宿舍时,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反身上楼。  也不知道姜达令宿舍里有没有吃的,需不需要她带一些。  南向晚凭着记忆来到一间宿舍门前,她抬起手刚要敲在门上,却听到宿舍里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她走错了?  不对呀,这是女生宿舍,走错了也不可能有男生。  停在门前的手慢慢落下,南向晚犹豫半晌,还是决定不敲了。反正距离周三还有一天,明天上课再问吧。  周三很快来了,按照计划,南向晚、姜达令、张超、李帅早早在食堂门口集合。林骁然因为要去运动队练体育,晚一些才会来。  早春时节,乍暖还寒,南向晚穿得有些少,在清晨的薄雾中瑟瑟发抖。  为了避免太过引人注目,四人分配好任务,两个男生在食堂门口守着大门,两个女生在离食堂不远的小树林守着早饭。男生一旦遇到要去食堂吃早饭的人,就把他们往女生那边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南向晚和姜达令拿出包子,慢悠悠地吃起来。  小南山的包子十分特别,包子馅里似乎放了些药材,吃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吃完包子,南向晚抱着豆浆暖手,伸着脖子向食堂门口瞧。  说实话,哪怕已经到这一步,她对于这次活动能不能成功还是抱着一副怀疑的态度。  在她看来,学校里的学生们表面上热烈讨论着这件事,其实不一定会真的参与进来,说不定他们还在暗暗讽刺挑事的人没事找事。就算他们真的对食堂涨价颇为不满,想让他们付出实际行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谁不怕惹祸上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会围观但也不会出面阻止,毕竟让别人冲锋陷阵,有好处可以捞一把,有坏事也不会被连累。  想到这里,南向晚不觉叹了口气,林骁然他们还是太年轻了。  南向晚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人来,百无聊赖下拿出小本子开始背知识点,等她把今天要背的内容背了两遍后才发现不对劲,二十分钟过去了,一个人都没有来!  她看了看日历,确定今天不是周末。  她又反复看表,确定时间没有问题。再过十分钟就要上课了,真的不会有人来吗?  和南向晚同样震惊的还有食堂大妈,这些手握大勺时不时抖三抖的人每每想到饭点儿到了就会不自觉地头痛。下课铃声不只是学生冲锋的号角,也是食堂大妈们进入备战状态的标志。她们会在这时开始倒数,通常数不了十个数,丧尸一样的学生便会从四面八方涌来,迅速将空旷的食堂占领,将弱小无助可怜的大妈包围。他们这个要这,那个要那,繁琐的要求让人应接不暇。  丧尸们,哦不,是学生们来得快去得也快,用不了多少时间,这些人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不是待洗的餐盘和装满泔水的塑料桶提醒着什么,你甚至会觉得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现在,食堂大妈们真的迷茫了。是还没有下课吗?可是现在是早上……  突然,大家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往这边来了,那人身高腿长,穿着运动服,脸色通红,满脸大汗,一路小跑,似乎十分急切。  对嘛,这才是冲向食堂的正确姿势。  所有人都露出期待的神情等着他跑进食堂,谁知道他却在食堂门口停了下来。  “怎么样?”运动队那边一解散,林骁然就往这边赶。“我和队友们说了,谁都不许来,谁敢来我打断谁的腿。”  “别呀。”张超大叫,“快叫他们来吧,这么多东西没人吃。”  林骁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南向晚和姜达令正蹲在小树林里,和松鼠似的疯狂地吃着包子。  南向晚已经记不清这是她吃掉的第几个包子了,她离家多年心心念念却总也吃不上的小南山包子,现在让她一次吃个够。南向晚想,她大概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吃包子了。  林骁然瞧见她们的糗样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他忍着笑,回身去叫队友了。  没人来食堂吃饭的事情终于惊动了食堂老板,食堂的饭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学生们只要迟来一会儿就什么都吃不到了,所以他也不怎么想着提高菜品质量,因为只要能吃就一定卖的出去,可是现在……  如果再没有人来,做好的食物可能全部都要倒掉。  食堂老板双手抱胸站在食堂门口,脸色铁青。  突然间,他的眼光一亮,不远处,一群体格健壮的男生女生正朝这边跑来。虽然人数少了一些,但能减少一些损失也是好的。没成想他的一口气还没有吐出来,那些已经到了食堂门口的学生们却在他面前拐了个弯,朝小树林去了。  体育生们本就生的人高马大,又因为消耗了太多体能,吃起饭来毫不客气,两箱吃的很快被分完了。  一旁的南向晚看得目瞪口呆,她甚至为自己吃掉太多包子而懊恼,早知道这样应该给他们留一些的。  林骁然的队友们嘴里吃着面包、包子,还不忘夸奖他们。  “你们太厉害了,做了我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说好了不去食堂就不去食堂,放心吧,我准备了三天的方便面。”  “就是,气死食堂老板。”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暴躁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食堂老板循着踪迹跟了过来,他一眼看到地上摆着的泡沫箱,质问道:“谁允许你们在学校里卖食品?”学校里没有超市、没有小吃摊,要买吃的只能去食堂,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  张超从人群中探出头,“你别乱说,这是给同学带的让大家尝尝鲜,不卖。”  “就是,你以为都像你。”  “唯利是图。”  “黑心商人,呸!”其他人叽叽喳喳地说着。  食堂老板一下子被激怒了,“谁说的?给我站出来!今天没人来吃饭是不是你们搞的鬼?我弄不死你们!”  食堂老板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冲过来,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在干什么?你要打学生?”  大家顺着声音看去,异口同声,“校长!”  虽然网上到处流传着请校长到学习食堂吃饭的邀请函,但他们的本意是借邀请函表达愤慨,号召同学加入活动,对校长会不会应邀前来并不抱有幻想,没想到校长真的来了。  因为要上课了,后来的事情他们只是听说。  听说校长真的走进食堂转了一圈,还买了稀饭、馒头和几样小菜。他发现同学们反应的问题确实存在。南瓜饼加上花生、葡萄干就翻了一倍的价钱。一块钱的小米粥只占了两排,卖完后不再供应,其他地方满满当当摆着三块一碗的皮蛋瘦肉粥,卖完了还有。饮品区只有高价饮料,没有便宜的纯净水。  他想起了自己的求学生涯,相比在山里吃野菜挖土豆的日子,学校食堂简直是天堂,现在物质生活丰富了,怎么会吃得更差了?校长当即要求食堂老板按照当初参加招标时的承诺制作菜品,恢复饭菜价格。  这个消息是在班主任的英语课上公布的,话音一落,整个班级一下子沸腾了,还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看到这副情景,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不由得挑眉,狐疑道:“这事不会是你们搞的吧?”  南向晚看看林骁然,林骁然看看张超,几人互相交换神色,彼此之间会心一笑,谁都没有说话。  中午放学,食堂大妈们的噩梦又来了,这一次,学生们的热情比以往还要高涨百倍,因为大家都想看看食堂是不是真的像校长说的那样恢复了饭菜价格。  南向晚也跟着林骁然他们一起去凑了热闹,她一进门便看到火箭班的学生正在吃饭。火箭班的学生在第三中学拥有至高无上的特权,为了保证他们能吃好、吃饱,他们会比别的班早下课十五分钟,错开食堂的用餐高峰。  他们当中似乎还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兴高采烈的人群一脸茫然。与此同时,南向晚心头一震,仿佛什么东西撞在了她的心上。
  第21章 校长宣布取消涨价03
  她曾是火箭班的学生,火箭班竞争激烈,书山题海就是她的全部,学习以外的事情就像天上的云一样,虽然一抬头就能看到,但低下头看书才是她该做的事情。  南向晚为了挤出更多时间学习,很少喝水,也很少去食堂,对菜品的价格并不怎么敏感,只记得食堂似乎经常涨价,唯独有一次特别奇怪,涨价不久后又降回去了。  她因为见过树木挂满果实的样子,就把果树结果当作理所当然,她坚信食堂涨价后过不了多久便会取消,却根本没想过如果不给营养不良、饱受病害的果树施肥捉虫,挂满果子的果树将会永远留存在人们的幻想中。  她总说纪律班同学们所做的一切是徒劳,劝他们认清现实,“现在的人不知道有多自私多冷漠多势利。”她一边劝诫同学,一边为自己洞察世事,精通处世之道而充满优越感,其实她才是最自私最冷漠最势利的那一个。  南向晚叹息一声,举目四望。  食堂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大家好像过节一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事情虽然算是过去了,人们讨论的热情丝毫没有减退,随意在食堂里一走,诸如“涨价”“邀请函”“传单”“校长”之类的字眼便会钻进耳朵里。  林骁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抢到四个南瓜饼,他分给南向晚一个,说:“快吃吧,之前花两块钱买了好多个,亏死了。”  南瓜饼似乎是刚出炉的,拿在手里有些烫,南向晚低下头,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也不知道林骁然的嘴是怎么长的,这么烫的东西也能下得了口,他咬了一口南瓜饼,含糊不清地说:“应该我们谢你,要不是有你的建议,我们也不会这么成功。”  姜达令扬起下巴,“人家就说要找晚晚吧。”  林骁然不同意,“明明是我先提的。”  南向晚在这时莞尔一笑,不管是谁提的,她都很感谢她的同学们,不仅给了自己一份信任,还给了她一个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想到这里,南向晚深吸一口气,打定主意一定要为大家做些什么。  她在周四的大课间向全班同学宣布了这项计划。  “大家安静一下。”南向晚站在讲台上,神情倨傲,语调漠然,好像又回到了站在大学校园里向黑压压的人群召开宣讲会的日子。  她声音不大,但只要她站在那里,甚至不用开口,刚刚被下课铃点燃的教室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  南向晚面无表情地说:“从这周开始,我会在每周二、周四的大课间为大家补习物理,补习内容是火箭班物理课的精华版,时长十分钟,爱听不听,不想听的可以做任何事情,但不能影响别人。”  不等台下的同学做出什么反应,南向晚已经拿出一张纸。她没什么耐心,再加上时间有限,才不会像陈诗韵那样循循善诱,娓娓道来。她一直低着头,也不管台下的同学听没听、跟没跟上,只管讲自己的。  很多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哗啦啦的翻书声响起才如梦初醒般问这问那,“她刚才说什么?”  南向晚不只说了考点,还围绕考点介绍了几种可能考察的题型,题干中的标志词,可能出现的陷阱,能够快速锁定答案的解题技巧……南向晚毫无保留,把从火箭班物理老师那里学到的知识,自己总结的经验全部倾囊相授,一切为了应试而来。  南向晚说得太快了,她对这些内容很熟悉,三言两语点到即可,其他人不行,一下子这里理解不了,一下子那里反应不过来,终于,坐在前排的女生低声说:“等一下,能不能再说一遍?”  “书上原话,自己找。”南向晚头也没抬。  “可是……”她找过了但是没有找到。  南向晚在这时停下翻书的手,大概是觉得那个声音有些熟悉,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小组长皱着眉,握着笔,焦躁的脸上满是汗珠,书都快被她翻烂了。  “第八页,右上角。”南向晚沉声道。  小组长快速翻到第八页,果然在右上角找到了那句话。她用笔在那句话上做了记号,焦躁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她长出一口气的同时下意识向讲台上看了一眼,南向晚依旧盯着面前的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南向晚在这时停了停,“想跟上我的速度就要预习,自己学过一遍才知道这课讲了什么,有哪些重点和难点,我这里只负责查缺补漏,总结提高,太细太基础的不讲。今天会稍微慢一些,下次还是这个速度,爱会不会。”  小组长忍不住撇了撇嘴,她猜想大概很多人都和她的想法一样。大家都是同学,南向晚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和他们说话。要说成绩优异,她也不是全班第一,要说聪明机灵,她也只能算是刻苦罢了,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自信。  小组长的白眼快要飞上天,心里别提多不平不忿,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南向晚赶下去,可是当南向晚说出“下一个”的时候,她又立刻前倾身子,握紧笔,生怕落下什么重要的知识点。  讲完所有内容,南向晚看了看表,比预计时间多出五分钟。  教室里迅速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大家相互翻看笔记,想把落下的内容补上。  南向晚收好东西,走下讲台时一眼看到班级门口站着一个男生。男生在校服里穿了一件白衬衫,正含笑注视着她。  “刘羽白?你怎么来了?”南向晚立刻迎上去,“你找谁?”  “找你。”刘羽白回答,“你刚才是在给你们班同学讲课?”  “……”南向晚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可以在纪律班同学面前自信满满地说“摩擦力”“加速度”,可是如果知道刘羽白也在,她可能会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他可是物理竞赛一等奖得主,他去办公室领奖的时候,自己正因为上课说话在办公室受罚。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让你见笑了,你还是忘了刚才的事情吧,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呵……”刘羽白也笑了,他抿了抿唇,说:“你讲得很好。”  他只是在安慰她吧,他这个人总是这样,从不会让别人为难,即便在心里觉得她不自量力幼稚可笑也要违心地说着肯定的话。  南向晚的脸更红了,急于岔开话题,“对了,你找我有事吗?”  “哦,这个给你。”刘羽白拿出一枚银色的3,“物理老师让我交给你。”  “哎呀。”南向晚忽然想起来,火箭班那边的物理课刚刚结束,按惯例应该由林骁然把3取回来。她接过3,下意识向教室后部看了一眼,林骁然低着头,正在疯狂写着什么,大概早就忘了这回事。  “谢谢,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如果不是被物理老师叫去帮忙,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看到南向晚站在讲台上的样子。  南向晚向刘羽白道别,拿着3大步流星往回走,似乎想找林骁然兴师问罪。  林骁然也正在找她,看到南向晚时眼前一亮,说:“我抄好了。”  那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是充满少女感的粉红色,林骁然用她的笔记本打死了老鼠,事后说要赔她一本新的。  “这么快?”南向晚狐疑地接过笔记本,翻开看了看。  “哇……”南向晚忍不住在心里低呼一声,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林骁然吗?她一边翻着一边点头,接着把笔记本还给林骁然,说:“挺好的,送你了。”  “啊?”  “你留着吧,以后就把它当笔记本。”  南向晚把自己那本笔记本拿回来,“我还是看自己的方便一些,你那个字太幼稚了,你自己留着看吧。”虽然沾过死老鼠的笔记本确实很让人恶心,不过她并没有想让林骁然赔她一本,既然他自己提出来抄一遍,她也乐享其成。希望他抄过一遍后真的学到了一些东西,也能把记笔记的习惯保持下去。  “啊……”林骁然略显失落地答应一声,突然间,他一拍脑袋,“我还没拿3。”  南向晚赶忙拦下他,“在这里,你舅找人送过来了。”  林骁然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对了……”  林骁然似乎还想说什么,南向晚抬起手掌挡在他面前,示意他不要和自己说话,她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现在的她必须抓紧时间学习。  “切……”林骁然轻嗤一声,转回去了。  南向晚回家时惊呆了。  她在楼道里隐约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但她万万没想到那股味道就是从自己家传出来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房间里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墙上有红绳,有黄绫,有铜钱,有宝剑,当然,这些东西都抵不过墙上那尊菩萨像带给她的震撼强烈。  正跪在菩萨前的关秀梅听见声音,迫不及待地向南向晚招手,“快来拜一拜,让菩萨保佑你考上好大学。”  “妈……”南向晚显然不太愿意,虽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未知的东西,但她并不认为拜菩萨和考上好大学有什么关系。  关秀梅见她这副样子,一下子生气了,呵斥她不懂事,“上学期期末考试之前,我特意去寺庙里拜了拜,怎么样?你的成绩不是‘噌’一下就回去了?你说说,要不是有菩萨保佑,只靠你每天死读书,你的成绩能上升这么快?我今天去庙里还愿,顺便把菩萨请回家,咱们每天早晨、晚上拜一拜,总好过临时抱佛脚。来,快来磕个头,让菩萨保佑你。”  “妈……”南向晚又是一声哀嚎。她考得不好是因为她很长时间没有学习,她考得好是因为她系统复习了要考的知识,和菩萨有什么关系?考得好还是不好完全掌握在她的手上,如果她期末考试考得不好,她会不会觉得菩萨不灵?不对,母亲一定会觉得是她不够诚心,菩萨才不肯帮忙。  见南向晚站着不动,关秀梅提高了音调,“你这个孩子,怎么叫不动你,我今天专门和师父学了念经的方法,我教你。咱们周六再去菜市场买些鱼呀虾呀的放生,对你有好处。”  “……”南向晚绝望地闭上眼睛。  正在这时,南跃民回来了,南向晚立刻说:“妈,我还有作业,你先教我爸。”说完立刻跑回房间。  坐在书桌前的南向晚刚刚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客厅里很快传来关秀梅的哭声,“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吗?你对孩子的学习从不上心,我想尽办法帮孩子,你就是要拖我们的后腿,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哎……”又开始了。南向晚叹息一声,熟练地把耳机声音调到最大,强迫自己沉下心来专心听课。
  第22章 春季运动会01
  最近一段时间,南向晚心情不太好。  一方面是为自己浪费太多时间掺和别人的事情而懊恼,一方面是为自己冲动之下答应帮纪律班同学补习物理而后悔。  好在前者已经过去了,这几天少睡几个小时还能补回来,可是后者是一个长期过程,至少要延续到这个学期结束。她又是一个不愿意随意敷衍的人,从准备要讲的内容到把内容讲出来要花不少时间。  最要命的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给同学们留下一个和蔼可亲,乐于助人的印象,现在大家在物理上有什么不懂的都来找她。她不想和大家闹僵,好声好气地向大家讲解。  渐渐的,大家在数学、化学、生物上有什么不明白的也来问她。有些问题比较难,她也没见过,很愿意钻研探讨一番,有些题目十分简单,简单到一眼就能看出答案,却被对方一直追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个人就是林骁然。  她终于被问烦了,真想大骂一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过南向晚并没有骂出来,因为透过林骁然的脸庞,她忽然想到那个灯火阑珊的傍晚。他们在炸串摊偶遇,因为食客太多而拼在一桌。闲聊中,林骁然说起他爸是大学数学老师,可他从不会问他问题,因为他爸没什么耐心,讲一次不明白就会发火,讲两次不明白就会动手。那时的她就在想,她可不能成为这样的家长。  她虽然还没孩子,就把林骁然当孩子吧。  想到这里,南向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用幼儿园老师般的口吻说,“林骁然小朋友,这个问题是这样的……”  南向晚讲得口干舌燥,自认为绝对通俗易懂,林骁然也确实在这时露出一个笑,只不过这个笑不是感激的笑,而是恶作剧得逞似的笑。  林骁然微微仰起脸,白色的灯光在他的眼睛里留下闪闪的小星星。他说:“其实我都知道。”  “……”  林骁然伸了个懒腰继续说:“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发火。”他越过南向晚向后排的张超李帅招手,“给钱、给钱。”  张超李帅哀嚎一声,抱怨道:“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啊,不会是你俩串通好的吧。”  “就是,这钱不能给。”  “无聊。”知道真相的南向晚狠狠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们这么闲。”  她现在一点儿玩闹的心情都没有,马上就是期中考试了,纪律班的同学们大概对这次考试没什么概念,南向晚不一样,她十分清楚这次考试的意义。  学校规定,普通班的学生想要进火箭班,至少要在三次考试中排名全年级前六十名,现在是高二下学期,高三近在眼前,如果她还想回火箭班,这次考试必须进入前六十,否则她很可能和火箭班彻底无缘。  普通班的学生或许能超常发挥进入不错的大学,可是顶级名校,抱歉,至少在第三中学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南向晚的压力可想而知。  林骁然偏偏在这时来捣乱。  第三中学的春季运动会马上要开始了。第三中学的运动会十分特别,第一个特别是有祈雨功能,高中三年,每年春秋两季的运动会都会下雨。第二个特别是开幕式,学校鼓励各个班级在入场时发挥创意,各显神通,有一年的开幕式还因为够特别而上了当地新闻。  林骁然作为纪律班的体育委员,负责运动会的一切事务。他首先找到南向晚,问她要参加什么项目。  “我们关系好我才先问你,别人想报名还要看有没有名额。”  南向晚头也没抬,“没兴趣。”  “100米?400米?800米?跳高?跳远?扔铅球?”  林骁然滔滔不绝地说着,南向晚终于抬起头,却是一脸无可奈何,见林骁然还不放弃,她抬起手作势要打他。  林骁然下意识躲了一下,说:“你要报拳击?我们没这个项目。”  南向晚头都大了,她忍着要发火的冲动,一遍一遍地重复,“不要、不要、不要,我什么也不报。”  林骁然没办法,只得转向正在对着镜子刮眉毛的姜达令,“你要报什么?”不等姜达令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说:“算了,你报上也是浪费名额。”  姜达令放下修眉刀,没好气地说:“哼,怎么这样说人家了啦。”  正在这时,小组长过来了,她居高临下瞧着林骁然,问:“女生还有什么项目?”  林骁然给她说了一遍,小组长点点头,胸有成竹似的说:“我要报400米,800米和接力。”小组长一边说着,一边若有似无地看了南向晚一眼,南向晚正在埋头做题,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  林骁然给小组长报完名,又追着南向晚问,“你不参加项目,跳啦啦操可以吗?开幕式运动员入场的时候在主席台前跳两分钟,就两分钟。”  南向晚深深皱眉,跳啦啦操?又要排练,又要彩排,还要穿上奇奇怪怪的服装,比参加项目还浪费时间。她不耐烦地说:“不参加。”  “可是我们班女生不多,你不参加凑不够人。”  南向晚不理,小组长在这时探头过来,“开幕式上要跳啦啦操,难吗?我没学过舞蹈可以吗?会不会穿得很暴露?实在不行从别的班借个人,要不找校外的帮忙,你放心吧,肯定有办法。这世界离了谁不转?”  有了之前的成功经验,林骁然坚信南向晚绝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她外冷内热,好像冰山里的火焰,只要他坚持不懈,一定能让她答应。  他还想继续劝说南向晚参加运动会,一旁的小组长却总是打断他,一会儿说开幕式除了啦啦操还有什么安排,一会儿说报400米和800米会不会太累了,如果跑不下来怎么办。一来二去老师来了,林骁然只得作罢。  南向晚这回似乎铁了心,不管他怎么劝说,就是咬定了要好好学习,不参加任何活动。连姜达令都参加了啦啦操,她还是抱着书本无动于衷。  林骁然没办法,决定使出杀手锏。  他在自习课上一本正经地对南向晚说:“我们班女生不够,你要是不跳啦啦操的话,只能让李帅男扮女装。”  “啊?”正在后面和张超下象棋的李帅大叫一声,“我跳啦啦操?还穿女装?没人和我说啊?”  “嘘!”林骁然示意他不要说话,继续对南向晚晓以利害,“你想想,他一个活蹦乱跳的大男人,要在全校师生面前穿短裙、戴假发,搔首弄姿,以后还怎么见人。”  一直低头做题的南向晚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同样一本正经,“我觉得很好,而且不需要他跳得多好,恰恰相反,跳得越糟糕越好,永远跟不上节奏,永远慢半拍,然后故意穿帮,跳到一半假发掉了,跳到最后裙子掉了,这样才好玩。”  南向晚说完,转向后面的李帅,学着电视里的样子说:“我看好你呦。”  “我……”李帅脸都绿了,对着林骁然摆手,“不要啊……”  林骁然不再劝说南向晚了,他开始仔细思考南向晚的提议,片刻后,他猛地拍手,说:“你说得有道理,就这么定了,不用你了,你好好学习吧。”  “啊!!!”  随着李帅一声哀嚎,本该放心的南向晚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如释重负,她将目光重新落在那些数学题上,心思却没有一起回来。她像是被施了咒,那句“不用你了”一直在她的耳边重复。  真奇怪,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不要她参加任何集体活动,只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学习。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她好像并不快乐。  通往山顶的道路注定是孤独的。体育课上,男生在打篮球,女生在排练啦啦操,只有南向晚形单影只,一个人坐在看台上背化学方程式。  经过大家的不懈努力,啦啦操渐渐有了雏形。  小组长站在第一排最中间,她跳得格外卖力,动作表情十分到位,还自告奋勇要当被托举的那一个。当她被托举起来时,“刷”的一下舒展身姿,艳光四射。  除了小组长,李帅的表现同样出乎意料。他不只动作僵硬,还记不住动作,总是像老鼠一样探头探脑,左看右看,根本不用刻意表现,那种慌慌张张的劲儿都出来了。以至于林骁然看过后,说他不用这么夸张,可以认真一些。  李帅一脸无辜地说:“我很认真。”  大家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看台上的南向晚也抿了抿唇。  突然间,林骁然抬起头,冲南向晚大喊:“你觉得怎么样?”  南向晚一愣,这才知道林骁然一直在悄悄观察自己。她表面上在看自己的小本子,其实注意力早就被啦啦操吸引了去。见节目最后小组长被众人托举起来,她在惊叹的同时,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被林骁然当场抓包,南向晚装模作样抚弄了一下头发,闷声闷气地回答:“还行吧。”  林骁然笑容更深,“我以为你一点儿都不关心。”  南向晚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嘴硬,“你以为我想看,音乐放那么大声,吵死了。”说完后不再理他,继续看自己的小本子。
  第23章 春季运动会02
  啦啦操队伍在休息了几分钟后,继续开始排练,不出意外,南向晚的目光又追着啦啦操队伍跑了。  经过不断磨合,同学们的表现越来越好,情绪也越来越到位,特别是小组长,她好像故意憋着一股劲儿,时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大家。  南向晚虽然不太喜欢她,但还是为她的坚持所打动,尤其是最后的托举,南向晚肯定没有勇气做出这个动作。  运动会越来越近,林骁然也越来越忙,除了排练开幕式,他还要负责借器材、帮助报了项目的同学做些练习。他还鼓励报了项目的同学,我们成绩上比不过,一定要在运动会上超过火箭班,也让其他人看看纪律班的厉害。  “呵……”南向晚不由得撇嘴,他还真以为火箭班的学生高分低能?那不过是学渣的自我安慰罢了。  据她了解,火箭班的学生不只学习好,还有不少人有文艺特长,之前的元旦联欢会就是证明。她还记得那时候他们在班里上课,突然间,有同学站起来说来不及了,他要提前走一会儿,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背着书包离开了。他们后来才知道那个同学刚刚在全国钢琴比赛中拿了一等奖,和电视台约了时间接受采访。  火箭班的学生不只有文艺特长,体育运动也相当厉害。什么篮球、足球、羽毛球,在全校比赛中不是第一也是第二,运动会中也是人才济济,又包揽各项目奖项,又担任开幕式主持、运动员代表讲话任务。  哎,别人学习成绩上不去,只能累死累活学个特长,希望借此考上好大学,火箭班的学生呢?学习成绩好,文艺特长体育运动也是准专业级别,随意一出手就把别人比了下去,简直不给人活路,你说气人不气人。  别人在为运动会做准备,南向晚在冲刺期中考试,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谁知道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小组长在完成托举后按惯例跳向地面,也不知道是用力过猛还是地面不平,她在跳下后扭了脚。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是脚踝部位一动就疼,别说跑步跳操,现在连走路都是一跛一跛的。  运动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小组长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林骁然只得找人替她,可是全班女生都上场了,连身为男生的李帅都被当女生用了,总不能再找一个男生上去吧。  一筹莫展的林骁然踏进教室,一眼看到坐在教室后面埋头做题的南向晚。对了,也不是所有女生都上去了,不是还有南向晚,不过,她会答应吗?  他忐忑不安地走过去,犹豫半晌,伸手盖在她正在做的数学题上,用谄媚的口吻说:“那个什么,和你商量个事。”  南向晚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说:“不行。”  林骁然叹气,“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南向晚一边略显嫌弃地扒开他的手,一边没好气地说:“肯定不是好事。”不管发生什么,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复习功课,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放下学习。  林骁然把小组长受伤的事情说了,要她务必帮忙。  “我们需要你。”林骁然郑重其事地说。  南向晚想也没想,“不行、不行、不行。”她在拒绝的同时,用笔去拨林骁然的手,“我正做题呢,把你的爪子拿开。”  见他赖着不动,南向晚又气又急,“你再不拿开,我就……”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有震慑力的威胁,只得孩子气地说,“我就在你手上画表。”  “你画吧!”林骁然闭上眼睛,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只要你答应我表演啦啦操,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南向晚无可奈何,赌气似的说:“我不会。”眼看着没几天就要开运动会了,这么短时间,她学得会吗?  林骁然急了,反驳道:“李帅都学得会,你还比不过他?”  李帅刚好从外面回来,听到林骁然的话伸起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上,不悦道:“你怎么说话呢!我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不去丢这个人,你还这么说我?”  “误会误会,我就是打个比方。”毕竟有求于人,林骁然连连求饶。  “这是打比方吗?你欺负我语文不及格是吧?”  两个人在那边打打闹闹,南向晚则陷入沉思。  林骁然的这句话很管用,李帅跳的什么样大家有目共睹,不要说还有几天的时间,凭她的聪明才智,就算看过一遍后马上模仿也比他跳得好吧。  想要参加的念头一闪而过,南向晚赶忙把思绪拽了回来,一个劲地摇头,“不不不,我不去。”她是要进火箭班的人,岂能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好吧。”林骁然收回手,似乎是放弃了劝说。  南向晚终于可以把目光放回数学题上,她刚想专心做题,耳边传来林骁然冷冷的声音,“你不帮我,我也不帮你,我这就告诉我舅舅,以后不用录音了。”  “喂!”南向晚倏地扔下笔,在林骁然起身的一瞬间抓住他。她正处在备战期中考试的关键时刻,每一科的每一分都十分重要,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缺了物理课。  南向晚哀求道:“现在不是我一个人的物理课,是全班同学的物理课,你不能这样。”  林骁然不以为然,“那有什么,我反正可以让我舅舅给我补课,全班同学?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一边说着一边翻了个白眼,南向晚看在眼里差点儿没气死,那样子分明就是在学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情,讽刺她不把不顾全班同学的利益。  “好好好,我答应你。”南向晚无奈投降,“不过说好了,我不当被托举的那个,我、我恐高。”她光是站在别人腿上都觉得害怕,更别说摆出各种动作了。  “这个简单。”林骁然说着,眼光若有似无地在她身上一转,“你放心吧,就你这个体重也不一定行。”  “……”  南向晚狠狠瞪他一眼,不过她也没工夫和他计较,只想快点儿做自己的数学题。谁知道林骁然在这时继续说:“对了,小组长报名的比赛项目也需要你替一下,400米、800米,还有接力。”  “……”  得寸进尺。  南向晚放下笔,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中充满怨怼。  那是怎样的眼神?有嫌弃,有埋怨,有果然如此的愤懑,还有动人心弦的灵动与可爱。  林骁然被她看得发毛,很快避开她的目光。  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就南向晚这个弱不禁风的样子,别说跑800米,400米都不一定跑得下来。  他挠了挠头,妥协道:“要不你只参加接力好了,其他项目让你去也是浪费名额,你跑好接力就行。”反正接力一共有四个人,南向晚这边差一点儿还可以在其他人那里争回来。  “行吧。”南向晚不情不愿地答应一声,低下头时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她看上去像是被林骁然胁迫的,其实当林骁然提到小组长受伤需要她接替的时候她就已经按捺不住心绪想要参与。  真正打动她的,正是林骁然的那一句“我们需要你”。  被别人需要,这应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不过南向晚心里很清楚,帮助别人归帮助别人,千万不能耽误了自己的事情。她现在必须收心,专心做数学题。  林骁然也提醒她,“对了,放学后别走,我帮你练一练接力。”  “什么?”南向晚以为林骁然要她跑接力就是到了比赛那天临时凑个数,随便跑一跑就行了,还要训练?  她苦了一张脸,期期艾艾道:“没这个必要吧。”  “怎么没必要?”林骁然苦口婆心地把自己在体育队学到的知识一一向南向晚道来,“接力看上去简单,里面的学问可多了,不说接棒传帮弯道技术,光是短跑就不简单,起跑的爆发力,中间的节奏,最后的冲刺哪个不要训练。你以为我们每天练力量、做拉伸都是没事干闹着玩儿?当然了……”  他说到这里撇了撇嘴,有些为难地说:“就算你现在想练其实也练不出来什么,不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你可以靠别人帮你争回来一些时间,但是你也不能落下太多,拖别人的后腿……”  林骁然还想继续劝南向晚,正在这时,南向晚站了起来。  她干净利落地取下绑着头发的头绳,乌黑的长发在一瞬间如瀑布般披散下来。她重新把头发绑好,弯腰紧了紧鞋带,想了想又把校服外套脱下,一边撸袖子一边对林骁然抬了抬下巴,说:“走吧。”  林骁然看呆了,怔怔地问:“去哪儿?”  “训练啊。”南向晚理所当然地说道。  “现在?”林骁然看了看表,笑道:“别闹了,都快上课了。”  南向晚同样看了看表,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只说了三个字,“足够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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