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秋(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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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副尉之伟硕,是否令人自卑,裴述不得而知。他近日春风得意,日日享受着手下士兵濡慕又崇敬的眼神,颇有些飘飘欲仙,只盼着朝廷的眼睛也能雪亮一些,尽早将他头上这个“副”字,赶紧去一去。
  又过几日,谢玄彦寄雁传书两封,一为公函,一为私信。裴述先行拆阅前者,叁两行入目,意为擢裴述为正六品上阶骑督,裴言下阶牙门将,不日领兵出征,收复并州失地。
  “副”是去了,但官阶比想象中低了些许。裴述缓缓皱眉,又展开另一封私信。谢六郎之字迹,清逸遒美,飘若游云,令不少名士交口称赞。然裴骑督官小气大,贵眼天生长在头顶,观此妙迹,他不赞反哼,板着俊脸,勉强一顾——
  宴之顿首裴小郎足下。
  骑督的脸,顿时一臭。他大为不悦,面色阴沉,一边痛斥“小你老母”,一边耐着性子勉强垂阅:
  欣闻郎君大获全胜,自永嘉来,尚属首次,天下莫不振动,宴之亦然。陛下闻悉郎君之勇,欲征召入朝,擢拔为虎贲中郎将,奉于御前。然宴之以为,郎君鸿鹄之志,经纬之才,囿于帝侧,莫不可惜。又且君之盛名远近遐迩,世家之属莫不争之。故为保足下独善其身,私自斡旋,助澜北上疆场,惟愿鸿猷大展,奏凯而归。顿首。
  叁言两语解释,却句句捧着裴述,令他舒坦许多。要说谢六郎此人,颇为上道,于裴述而言,一时官职高低,他确不在意。虎贲中郎将又能如何?怀帝所看重的,不过是他出身低微,无世家依靠。而今之朝局,门阀压倒皇室,简在帝心,等同与世族作对。裴述不傻,又怎会自寻死路。
  再者确如谢玄彦所言,他虽横空出世,却到底只胜两场,底气薄弱。然乱世之中,将才难得,若不快马加鞭,逃上沙场,世族定然趋之若鹜,强行招揽,到那时还敢拒绝——又是自寻死路。
  筚路蓝缕,裴述仰天长叹。回首人生,年轻时兢兢业业,杀人越货;如今又拖家带口,疆场求生。想要美人入怀,夜夜被翻红浪,怎么就这么难呢?
  ……
  八月末,裴述率军北上,自并州东南切入,迅速收复上党、乐平,转战太原郡辖。九月十六,兵临晋阳城下,却始终迟迟不发,似采取围城之策。匈奴左日逐王问讯,立刻率军北下,欲解晋阳之围。
  及至城下,左日逐王定睛细看,顿时大怒。原来裴述多狡,身侧仅有两万军马,却命人多设旌旗,倍增火灶,令城中士兵莫测众寡强弱,一时畏惧,不敢出城一战。
  草原恶狼深觉羞辱,誓要将此无耻晋狗,碾成碎泥。正欲发兵之时,却见后方蒙山之上, 浩浩荡荡冲出大批兵马,人数与城下两万相合,恰是裴述所领晋军全部。
  直到此时,匈奴方才惊觉,晋军所施,竟是计中之计。然而为时已晚,城中士卒眼睁睁看着,原本前来支援的救兵,像颗大肉丸子一般,被阴险的晋军一前一后,南北夹击,迅速蚕食。不由悲从中起,想要冲出城去,背水一战。
  正当此时,便见后方那位年少的晋军将领,横戈跃马,一路奔腾,挥舞着大刀向左日逐王嚯嚯杀去,顿时兵刃相接,铮铮锵锵一通砍剁,厮杀激烈。再过一刻,四周血肉飞溅,左日逐王越发不敌,竟掉头策马,企图逃窜。于是城上士兵刚鼓起破釜沉舟的勇气,便见他们英武伟岸的左日逐王,被人举着大刀满场追逐,仓皇之状如同丧家之犬,再无草原雄鹰之姿。
  然而作为匈奴贵胄,凛凛逞雄多年,到底非彻底不堪一击。只见左日逐王左躲右闪,竟引着裴言靠近铁骑腹地,一时周遭援兵一涌而上,对着年少的将领左劈右砍,颇让他应接不暇。趁此时机,左日逐王蓄势而发,弯刀从侧面挥起,冲着裴言的脖颈,兴奋抹去——
  “铮——”
  弯刀被撞落!
  裴言得到喘息之机,立刻横扫一刀,迅速撤退。回身之时,见裴述横刀立马,在远处怒目持弓,面容冷肃,瞪他一眼,继而张开臂膀,搭稳弓弦,右肋与腰脊绷紧,陡然撤手——
  “哧”一声,左日逐王后脑一痛,顷刻脑浆迸裂,落马而亡。
  此时此景,令城内士兵,齐齐后脑一凉。待晋军战罢回头,士气已然尽失,稍一攻伐,便城门大开,就此降败。
  自此,并州州府晋阳,终于回归晋廷怀抱。裴述则继续率军北上,一路势如破竹,于随后半月里,接连拿下九原、定襄,收复新兴郡,进入雁门郡界。连战连败,匈奴已至强弩之末,更是闻裴丧胆,于十月初,弃雁门关而逃,退回幽州广宁。
  ……
  洛京。
  谢玄彦皱着眉,他难得地穿着一身骑装,策马自邺城返回。刚入谢氏,便一路疾行,赶至谢朗院外,抚平衣襟,稳步走入。
  “父亲。”他低头行礼,待谢朗应声,方才抬头,“为何不乘胜追击?幽州——”
  “急躁。”谢朗打断他的话,瞥他一眼,继续处理着手头事务,漫不经心问道,“你这番模样,从邺城回来,就为此事?”
  谢玄彦答是。
  谢朗顿时不满,面色一沉,质问他道:“范阳卢氏还未开口,幽州去留,关我谢氏何事?”
  “但那是我晋人山河——”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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