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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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青梅落发剃度的日子,山路狭窄汽车不易通行,只能租马车前往。行至半山,一棵遮天蔽日的百年银杏树下,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三个人纷纷下车。
  凌晨的阵雨在路上留下湿湿的痕迹,路边的野草上撑着晶莹的水珠子。正对银杏树的地方,有青石台阶蜿蜒而上,石阶恰容三人并行,沿阶而上到达山顶既是青梅要出家的寺院。
  梅月婵黑色蕾丝收腰小洋装,一尾小巧的蓝色凤羽斜贴在右胸上方,墨绿色西裤,素静、淡雅,凤仪玉立。
  时间尚早,山间雾气氤氲,幽深而静谧。正是梅雨季节,太阳习惯于隐在厚厚的云层里,莫测高深的布施另一场降雨。石阶两侧的山坡上,细挑的毛竹摇下片片斑驳的阴凉,除了若有若无的山风,只有几个人心事重重却轻起轻落的脚步声。
  快到石阶顶端时,李青龙疑惑着扭头向山下望了一眼,他总觉得有一束不怀好意目光来自身后。只有风掠空而过,行人寥寥,隐约能看到蓝色短衫长裤,头戴蓑帽的车夫正抱着一捆新鲜的杂草,弯腰分放在两匹马的面前。
  客人下车后,车夫将马车赶到了路边的草丛中,将马拴在树上,找了块石头掩好车轮。做完一切,车夫缓缓靠在车上,透过蓑帽的缝隙,一束耐人询问的目光,正注视着沿阶而上的三个人。低低的帽檐盖住了那人的面容,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随后,车夫沿着来路,缓缓向山下走去。
  山路的入口处,穿着白汗衫的年轻人,肩背包袱,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正满头大汗沿路上山。
  “这什么鬼地方?”年青人掀起衣角在脸上擦了一把,眉头拧成了川字,嘴里不耐凡地嘟囔着:“大街上那么多庙,偏偏跑这儿来。要不咋说你是个死心眼的人。真是一点都不开窍。唉!”说着,年青人停下脚步,两手撩起汗水浸透的短衫,呼吃呼吃扇着,一脸无奈:“也就你吧,换个人,倒贴钱爷都不会来。”
  看着年轻人自言自语缓缓走着,坐在路边树下,头戴蓑帽的人徐徐起身。蓝短衫,同色长裤,方口黑布鞋,打眼一看就精神利索。
  “常六!”
  常六闻声侧目,看清那人的样子后,傲气地转过身,挑衅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开?”车夫冷冷地问。
  “老子想啥时候走,用得着你管?”
  “我可提醒你,背叛她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常六坏事做绝啥时候怕过死。我奉劝你早走早省心,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已经知道她的真面目,你还要给他卖命吗?”
  “当然。”
  “那我们就各奔前程。”常六撩起眼皮玩世不恭道:“我常六什么坏事都干了但绝对不会通奸卖国。要命有一条,有本事你拿走。我的命不值钱,烂命贱命一条,吃尽了罪吃尽了苦,扔了不可惜。”
  车夫面色一沉,手中的鞭子快如闪电甩了过去,常六来不及躲闪,皮开肉绽的巨痛已钻心蚀骨。
  看来,这家伙铁了心要治自己于死地。不行,好汉不吃眼前亏,常六自知技不如人,一瘸一拐扭身就跑。车夫追上去扬手又是一鞭,常六象被突然绊倒的马,一头扎了下去,满脸冒血惨不忍睹,几声锐列的鞭响,常六立刻痛不欲生满地打滚。
  车夫住手,摘掉头上的斗笠,扔在一边,杀气腾腾向常六走了过去。斑驳的阳光,映出了车夫淡漠的面目。
  常六痛苦地锁紧眉头,象个老朽的风箱,呼哧呼哧艰难地喘息着。车夫刚一靠近,常六使出浑身的力量,冷不防抱紧他一只脚腕翻身一滚,轻松将他拖倒在地,紧接着一跃而起,将车夫压在身下,手起拳落。车夫卒不及防猛然摔倒,有些头重脚轻,挨了一顿乱拳。看准机会翻身爬起拔出腰间的刀,二话不说刺向常六胸口。
  常六有伤在身,很快力不能及浑身鲜血淋淋。虽然已无招架之力,仍然不肯屈服,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一边疲于应招,一边朝着他要去的方向,踉跄而行。
  “青梅,对不起!我来晚啦。”常六似乎对自己的伤情已有预知,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眼睛望着山林中寺庙的方向,口中的念叨有着苍凉的遗憾。
  又是一刀斜劈而下,颈间一阵揪心的痛传来,血液喷涌的速度令他瞬间无力眩晕。最后望了眼山路的尽头,身子栽倒下去,再也无力爬起。
  一双脚将他翻了过来,他已经对痛毫无感知。在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喊过痛,即便是痛不欲生,即便是心如刀割。
  看看常六双目无神气若游丝的惨样,车夫放心地舒了口气。照他现在的状况,无论如何活不过半个小时。车夫莫明叹了口气,站起身怅然走远。不管怎么说,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过了很长时间,常六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我也是街头的小霸王,要靠自己拳头才能活命的小霸王,痛这个字是懦夫的行为。”声音轻不可闻,但是他缓缓的有了知觉。纵使出气多进气少,也无法改变他目光坚定的朝着那个方向,不能阻止他靠着两只手臂的力量向前缓慢的蠕动。身后的地上留下了一道道浓艳的血印,一寸寸向着寺院的方向缓缓延伸。他不会放弃也不肯停歇。
  他的眼前,是相遇时他对青梅不屑于顾的调侃和青梅嘴角的浅笑。往事的片段不停在眼前晃动,清晰又模糊,聚拢又散去。直到他再也无力移动分毫,眼前所有的幻象也随之灰飞烟灭。
  “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命。拿来赔你!”常六面如白蜡筋疲力竭,身后的血痕越来越淡,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遗憾而凄凉的闭上了眼睛。沾满血痕和尘土的双臂轻轻颤动了一下,伸岀的那只手卒然张开……
  一曲哀歌穿过不深不浅的尘世,在山风里千回百转,越过林梢、云翼,石阶、檐角,抵向久跪的蒲团。一句句经文里念诵的是心尖不愈的鞭痕,一步一叩越了樊篱。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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