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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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醒来记日子,已是九月初五。清晨鸡鸣如初,都还是那个腔调。像她们这种人,一辈子生活在这样的市井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复始,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恋两三人,得其一白首,生娃两三,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苏一不知王爷那厢什么境况,只每日间惦记着。沈曼柔这一个月仍住在她家里,周大娘上了几回门也没能将她请回去。周安良是不来的,到底是拉不下这脸来。对自己媳妇服个软没什么,可见着苏家人总归脸上挂不住。但沈曼柔问他要一纸休书,他也不给。日子便就这么捱下来,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早起梳洗,吃罢早饭照旧作伴去铺子上。赶马车的小厮早与她们混了个透熟,时常便是一边赶车一边与苏一和沈曼柔说话。说的也都是闲话,说王府上的奴才,谁家生娃了,谁个叫撵了,谁是怎么到王府上,亮家底一般,尽数说了个遍。
  到了铺子上,也是机械地开始重复这一日的活计。但今儿与别日又有不同,陶师傅脸色不大好看。苏一盒沈曼柔都瞧出来了,自问他一句,“怎么了?”
  心里有事,早茶吃得都没甚心思,陶师傅与她两个说:“叫一一说中了,周家丫头签了契子已经在咱家了。”
  苏一和沈曼柔听了都愕然,免不了要同情陶师傅一把。苏一把洒扫的工具往后头收,又听着他絮絮叨叨把昨日的事情给讲了。原来拖了一个月,只当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哪知这会儿她又上门了。这一个月的的功夫不知干什么去了,也是稀奇。
  陶师傅道:“有什么稀奇,定是在你师哥面前儿卖乖去了。”
  苏一吸了口气,和沈曼柔坐去桌边上。虽说诧异,但这事儿终究是也说不准是好是坏,如果能让陶小祝吃教训损失又不大的,自然是好。可如果周安心仍是不好缠,连陶师傅也压不住,便不好了。然好不好,都与她们没直接关系。
  苏一往桌子前拖了拖小杌子,“您怎么想的?就您这些日子给她的难堪,够她记一辈子的。这会儿您又挡她道儿,心里不知盘算什么呢。她连卖身做妾的事都做得出来,定然有不小的心思。您小心罢,她胃口可大呢。当初为了瞒住沈三房子不是她家的,再借沈三的手把房子占下,她就去我爷爷房里翻过房契。只是房契被我拿来了,她没翻到罢了。眼下她图什么呢,想来也只能是您这铺子。”
  陶师傅坐在交椅上拍椅把儿,“一一你对她甚是了解,你给我出个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苏一笑笑,“不过大约知道,您这铺子在一日,她就能委曲求全一日。哄得师哥向着她,家业迟早是她的,她有拿架子的一天。若您这铺子不在了,吃喝也紧手紧脚起来,您看她还守不守着师哥。她这人想哄人的时候把你哄到天上,不想哄的时候就一脚踩泥里了。若真有什么法子,必不是压着拿捏她,叫她日日不顺心,她想忍自是能忍下的。她就得穷供着,好的东西一样给不上,偏给足她面子,让她翘尾巴。也要不了几日,她自个儿就得现出原形来。”
  陶师傅拍椅把儿的动作慢下来,思想片刻,“就为着她一个丫头片子,咱费这些心思?我把铺子歇了,再穷供着她,陪她做戏?这了不得了,把她当个人物待了。咱也不过日子了,全数陪她过家家。”
  苏一仍笑,“我不过这么一说,还不随师父您的意思。您若觉得自个儿是能一辈子压住她的,师哥也不会一直糊涂下去,那便这么着就是了。横竖这会儿她不敢怎么样,只能伏低作小。以后的日子就说不准了,到时且再看不迟。”
  陶师傅从椅子上起来,往桌边去。要坐下不坐下,忽又看向沈曼柔,“沈三你说说呢?”
  沈曼柔想了想,“这么算计的法子,确实太抬举她了些,原不值得。但这事儿不是关系小老板么,如果真叫赖上了,等你们压不住时现出嘴脸来,恐就迟了。那时她拿捏你们,有你们的气受。今儿她受的,自当成倍还给您的。再叫她占了铺子,谁知会不会往她娘家贴补去。您别忘了,她还有个要养活的哥哥。我就不算了,迟早是要与她哥哥和离的。一一说这法子确实像过家家,也得叫铺子损失不少收益,但瞧着是能的。当她无利可图时,还能赖着么?那时若你们给契子,巴不得要拿了走人的罢?不管别人信不信她对小老板的感情,我是不信的。”
  陶师傅弯腰扶腿往杌子上坐,细细思量起这事儿来。苏一这会儿抬眼看沈曼柔,笑着对她说:“这些日子长进不少,要刮目相看了。”
  沈曼柔推她肩膀一下,“近墨者黑么。”
  苏一挑眉,“难道不是近朱者赤?”
  沈曼柔又瞪她,“总说自己读书少,不识几个字,没见你哪句话是接不上的。”
  余下就是胡扯打趣了,没有正经的话说。只陶师傅一个人在一旁思索周安心那事,只计较这丫头值不值他歇铺子诈她一诈。如果不诈,就这么在他家潜着,迟早要作妖。但不知她能作出什么妖来,心下里便有些犹豫。
  苏一和沈曼柔都不再生劝他,随他决定罢了。这事儿掺合多了,得惹一身臊,没什么好处。他若是决定关铺子的,她们搁家呆着就是。若是不关,还与往日一样,自不会有什么变化。但看着周安心在陶家能不能作出妖来,瞧热闹一般。
  就这事,陶师傅确实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出来。直又想了七八日,便是日日见着陶小祝对周安心百般庇护。哪怕陶太太多吩咐些事与周安心做,陶小祝都能上手抢去。再有,陶小祝对他二老越发不亲近不体贴起来。虽没忤逆不孝,到底是比不得从前了,一日不如一日。陶师傅自然啐骂陶小祝,说他是脑子混账的,恨不能一棍子打出家去。可自己就生养了这么个东西,也真狠不下心来。
  如此,他就想定了,苏一说的那法子非试不可,到底要把周家这丫头的嘴脸试出来才算甘心。因五更天梆子一响,就从家里出了门,到铺子上早茶也不吃,只顾叮叮当当打首饰。
  等苏一和沈曼柔上了铺子,头也不抬与两个说:“铺子不待客了,沈三你便帮着咱们送送首饰吧。一一帮我的手,把还未做的单子尽数赶出来。越早越好,我得回家陪她们做戏去。这日子是不能安稳了,索性一乱到底,也没什么要紧。亏亏不了,饿饿不死,不怕关上个一年半载。便是从头再来,也值当。我便也趁这机会,好好休息一番。”
  苏一和沈曼柔听了一阵讶异,想着陶师傅这莫不是受刺激,而后又听他说:“铺子关之前我把你们的工钱结了,往下就不能照顾上了。一一你算是出师了,若跟旁人干活去,我也不拦着。这手艺不算咱一家,但凡是金银铺都是一样的。你随意找个去,给自己攒嫁妆。等我这铺子再开时,你瞧瞧还想不想回来。想回来的,加工钱自还留你干活。”
  这话都说下了,瞧着是想好了。为他家那根独苗儿陶小祝,陶师傅这是豁出去了。苏一和沈曼柔也不废话,自帮他赶活儿。做出首饰来,便依着单子上的名姓家址给人送去。多是几件攒到一处,仍是借着王府上的马车各处奔走,一件件送下去。她只送了两日,也算走下了大半个渭州城。
  再往下送时,却碰上了沈府大奶奶的单子。这就犹豫了,不想往沈家门上去。可又想着不好把这首饰压下来,到时再叫苏一和陶师傅送。两人打首饰已是疲累,应是要体谅他们的。她自顾在马车里琢磨,不知沈家什么时候上门定的首饰,怎么她不知道。想来不知是哪个空档儿,陶师傅接下的。既已在她手里了,那就送去罢。旁的不必多想,只当是件差事。
  这番到了沈府门上,从马车下来便瞧见朱红大门。这里虽不是她长大的地方,到底是家了。原来他们是在京城的,只因她爹得了渭州太守一职,才阖家搬来了这处。但她的叔伯祖父母是没有搬来的,这宅子里住着的,也就是她一家。
  她微颔首往门上去,说了来意。虽已是很遮掩的法子,仍是叫门上的小厮瞧出了她是家里的三小姐。往前见着要行礼的,这会儿见着她这副穷酸模样,哪里还行得下去。不过是客气待着,一路引了到二门上,放她往内院里去了。她熟悉沈家的宅院,便是不要丫鬟牵引也找得到大奶奶的院子。
  沈曼柔自找了过去,入得院子见了沈大奶奶。先是依着民妇的身份给她行了行礼,便直接把首饰交给了她的贴身丫鬟,说:“铺子上依着您的要求刚做出来的,您瞧瞧吧,可还顺意?如果没什么问题的,劳烦您将余下的银子结了,我好回去交代。”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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