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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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深夜逾制诏他此来,绝非是善事。这些话放在心里才算是感念,可如此说出口来,倒像是疑心于此,有意说给他听了。李归尘静默不严,便听着圣上直白问道:“贵妃之死,可与景王有关?”
  “就目前来看,臣尚不能断言。”
  “不能断言?”朱伯鉴一笑,“翊坤宫藏有毒物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杨大人果然是天纵奇才,竟能将此事联系到先帝和德妃身上。”
  果然圣上是疑心他了,李归尘微微垂了眉头,却也无法反驳圣上的话——他诚然是真的这么想的。
  “臣不敢臆断。”
  “你一早呈过来的字条,朕过目了。能将朕联系到隋炀帝身上,实在是难为景王叔了。杨焰,连你也相信这上面所写的妖言了吗?”
  朱伯鉴话音一凛,自殿宇深处忽然传出了细微的衣料摩擦声音,几乎不可闻及。他怒色更甚,“你在翊坤宫到底查到了什么,朕今天要你说实话。”
  张全冉垂眸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李归尘只是平静道:“证据片面,本是不足为证的。臣未能查出什么实情来,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推测,太监王顺属投井自尽;曹贵妃娘娘的死因,旧疾占七成,毒物占三成,而这毒物多半与先帝的德妃娘娘有关。”
  “接着说下去。”
  李归尘微微皱了眉头,“贵妃发现有孕之时已是怀胎三月,可在此之前,龙胎已经发生了畸形,便是与此毒有关。施毒之法耗工耗时,必然是在德妃的丧仪及贵妃入主翊坤宫之前所偷偷设下,且德妃曾找御医徐秋大量索要曼陀罗花籽,除德妃有意为此外,臣实在另无高见。”
  “那她为何要害朕的妃嫔?难道不是王顺教唆的?”朱伯鉴的脸色暗沉了下来。
  “那便要先问,德妃怀有先帝的遗腹子,又何以执意要自缢以追随大行皇帝而去?”李归尘轻轻叹了口气。
  “你觉得是朕杀了德妃?杨焰,你知不知道朕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你?”
  李归尘觉得面前的少年帝王令他有些陌生,可他却如实道:“正朔皇帝驾崩之时,陆经略和冯显公公都是圣上亲自铲除的,难道不是吗?也正是为了助先帝守住皇位,所以他们在割断了经脉之后,依旧是微笑着坦然赴死的。以圣上的谋略,赐死一位有碍大局的宫妃又有何妨?”
  朱伯鉴大笑:“好,真好。朕知道了,你便是自此事之后开始疏离朕的,人人道你不慕荣利,原来是为了这个。”
  李归尘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王顺本是景王安插的细作,正朔三十七年入宫前,家中是江浙一带的官需药材商户,后因景王之故净身入宫。王顺深谙药理药效,且受德妃恩惠,那遇水挥发的药粉多半是出自他手。此人在德妃死后一直致力于完成德妃的遗愿,在曹贵妃因为曼陀罗的轻微药效而夜里亢奋失眠的时候,他甚至有意进奉了安神香掩人耳目。故而他在请求给德妃守陵之后不成之后,选在翊坤宫投井自尽。”
  “你是如何看出来王顺是景王的细作?德妃为何不会是受了景王的挑唆?”
  “因为王顺身上的墨色莲花纹身。”李归尘顿了顿又道,“自贵妃死后谣言愈演愈烈,是因为一直有很多人在暗中操控流言的走向,此事与王顺走漏风声给景王有关。但德妃为何而死,臣不得而知。当年翊坤宫里近身伺候德妃的宫女在这一年中全部或死亡或失踪,除了外间不知情的粗使丫头太监和沉默的王顺外,几乎一个也寻不到了。这事难道正常吗?”
  朱伯鉴起身站在了李归尘对面,盯着他的眸子低沉道:“朕在你眼里便是如此嗜杀?你莫要忘了,你的命还是朕救下来的。”
  李归尘垂眸不言,曾几何时,当朝皇长孙还以懵懂纯真的样子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可他有抱负也有胆气,甚至让自己一度认定他日后是不同于那些帝王的——视群臣为棋子,随手可弃之……大概人换了位置,立场就会发生改变……
  而朱伯鉴似乎看出了李归尘到底在想什么,他轻轻拍了拍李归尘的肩膀,颔首微笑道:“朕有时在想,如果当年不曾救你……或者,任你在那破茅屋里自甘堕落下去,现在是不是就会少了这些顾虑?
  朕应该叫你杨焰,还是李归尘?先皇考昭宗皇帝当年曾和朕说起过你,说你桀骜不驯不堪为用,所以魏銮想杀程渡气焰的时候,便也放手任着他们一并带杨家卷了进去。无论你是四品的镇抚,还是现今的指挥使兼任太师,一日跌下云端,也只是朕一念之差罢了。”
  李归尘黯然看着他,有些沙哑地无可奈何道:“臣一早就该知道,当年白河旁的杀尸案怎么就这么巧让臣撞上了,那案子又怎么像是一个小小的屠户所为?圣上果然是用心至深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驿馆和潜龙时期的圣上初见之时。”
  朱伯鉴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可曾怀疑过蒲风?你的结发妻子?张渊自第一次落榜之后,朕对他的策论颇为赏识,他便是朕的人了。你又可知朕想找这么一个人安插在你身边是有多困难?
  张渊收蒲风为大理寺的书吏再到评事,故意将那些让朕棘手的案子都推到了蒲风身上。若非是蒲风,朕知道那杀尸案你根本就不会掺手的,朕也知道你心疼她,必然不会自己置身事外。
  如此一来,你便是有了软肋,也是入了朕的麾下。景王虎视眈眈,先皇身在应天府不得照应,满朝臣子无一人可依靠,朕将赌注都压在了你身上,杨焰,你便是要如此报答朕的恩情?”
  “恩情?”他苦笑,原来这一切也无非都是些骗局,而他一直都生活在这些圈套里,形同提线木偶……赏识,褒奖,无非是拉拢,全成了笑话。
  “那你就以为段明空就干净吗?宁远侯很早之前就已经投奔景王了,他做过的事情,朕比你清楚。这皇权从来都沾满了鲜血还有欺骗,所以我父皇坐不得这位子,所以朕可以。你不同于程渡、张全冉、冯显……不同于任何臣子,你让朕觉得不可控。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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