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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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漪给林普买东西,因为图省事儿,向来是用批发的架势的。林普上一年级时,她给他买铅笔,直接买二百来根,林普一直用到小学毕业。而眼下这个牌子的衣服,既然说了要给他买“几套”,那就不大可能是两套以下。褚炎武给的抚养费很高,林漪自己也赚不少钱,所以两口之家虽然向来没什么温度,但向来也不差钱。
  林普走到校门口,突然听到翟欲晓的叫声,他一抬头,她正在天桥上,显然也是要来接他一起回家的。林普高兴地向她挥了个手。
  斜里突然冲出来两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人,她们脏污不堪的辱骂声赶在雨点落下来之前蛮横地灌了路边所有少年少女一耳朵。少年少女们三三两两地停在路边,或细碎指点,或沉默不语,在初秋的濛濛细雨里围观震碎三观的剧情。
  林普在连番的巴掌声里被推搡开,被挤倒,被不知道谁狠狠踩了右脚。他立刻爬起来瘸着腿往人群里挤,但有个中年男人一直堵他,跟他说不要掺和。林普回之以暴怒的“掺和你妈”,一把夺过不知谁的书包狠狠抡在男人脸上。
  中年女人将林漪按倒在地上脏话连天地扒她的衣服,两个女人都孔武有力,林漪虽然奋力反抗,但在她们手底下仍跟个小鸡崽子似的不堪一击。
  “林漪你个x养的x货,你是不是天生犯x?!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从别人嘴里夺食儿吃的是不是?我嚼烂的吐你嘴里你吃着是不是就特别香啊?!”一个攥住林漪的胳膊,啪啪扇着她的脸,咬牙切齿地说。
  “有个私丨生子不够,是还想再要个私丨生女是不是?你真以为他跟我姐离了婚能娶你?不过是女票你而已!他到现在花在你身上的钱都不够买客厅犄角旮旯里的一个近代仿制花瓶,你说你多可笑?!”一个利落地将林漪的上衣剥掉,一鼓作气又去扯她的文胸。
  林漪坐在地上咬紧了牙尽力压低身子收腿蜷缩,但上半身最后一片布料仍然一寸一寸离体,两个半弧也随之一点一点露出。即将全面失守时,林普扑上来,将她抱了个满怀。与此同时,她看到抓着自己文胸的女人额头有血流出来了,是叫林普用词典砸的。
  林漪极度晕血,手脚立刻就绵软了,在林普怀里直往下滑。
  一切只发生在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令人猝不及防。
  翟欲晓和不知道打哪儿跑出来的花卷从不同方向冲进人群里。
  花卷手上的是根裹得花里胡哨的拐杖,是花嫂国庆表演要用到的。翟欲晓手上的是一根细长的烧火铁棍,是她跑下天桥时顺手在路边的烤红薯炉子里抽出来的。
  翟欲晓这是第一回跟胡同以外的人打群架,而且是跟柴彤差不多年纪的成人,但她毫不退缩,中间屡屡被人抡倒,再屡屡跑回去抡人。翟欲晓仗着一根烧火棍,其实并没有吃亏,但在警丨察姗姗来迟控制住局面以后,她无能为力地注视着林普搂着他妈妈的孤独背影,却突然埋膝大哭。
  19. 你是不是哭了?  第十九章你是不是哭了……
  第十九章你是不是哭了?
  两个女人和翟欲晓、花卷进了派出所, 林漪和林普进了医院。最后两个女人被拘留,翟欲晓和花卷因为未成年一起被家长带回。
  离开派出所步行回八千胡同的路上,翟欲晓仍旧执着自己的烧火棍, 花卷也仍旧执着自己的拐杖。虽然在派出所里他们都对自己不理智的行为作出了深刻的反省,但此刻都不由竖直了脊背, 隐晦地表达不服。
  花卷的妈妈走在后面突然漏出了笑声,她在花卷屁丨股上一踢,说“行了”。
  柴彤也没绷住, 轻轻一推翟欲晓脑门儿,意思是, 别愤儿愤儿的了,这事儿过去了。
  柴彤本来是打算好好教育下翟欲晓的,她是个女生, 要是伤了脸可怎么办。但转念想到那两个女人在学校门口办的下作事情,却又感觉翟欲晓是打轻了。大人的事情大人了,真他丨妈窝囊废, 跑人家孩子学校门口去闹。
  夜里雨下得渐渐大了,敲在窗玻璃上叮叮当当的。如果是在家里, 这是最好眠的时刻,但他们是在医院里, 所以雨声里还有小孩不想住院的哭闹声, 临床睡不安稳喉咙里的嗬嗬声, 小护士不许推销人员滞留病房的斥责声。
  林普垂着脑袋坐在病床前, 半个小时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是醒。林漪无声睁开眼,默默看他半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她在做妈妈和做自己之间坚定选择了做自己, 所以此刻摩挲着他的手指,没有半点熟悉感,她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注意他的手指都比自己的长了。
  以前电视节目上有个亲子环节,是十个儿子/女儿将手伸出来,由十对父母隔帘盲摸。结果准确率百分之一百。林漪和林普这对母子要是上去,不出意外能将之拉低到百分之九十。
  林普任由林漪抓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他浓长的睫毛始终垂着,仿佛不堪重负。
  “以后跟着褚炎武过吧,”林漪突然说,“褚炎武现在一心扑在他那个车模公司里,没有找女人的心思,在你成年之前应该都不会结婚,再说上头还有你两个哥哥看着,你受不了委屈。”
  林普的长睫毛缓缓抬起,露出一直藏在里面的黑漆漆的眼瞳。
  林漪顿了顿,继续说:“我以后也不用你养老。我把你生出来,管你衣食住行是我的义务,不需要你日后报答。”
  林普极慢地摇头,继而把脸埋在林漪腰腹上,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迅速被棉被吸收进去。他微微侧过脑袋默不作声望着窗外的夜色。这是跟以往没有任何不同的夜色,像昨天的,也像明天的。所以昨天怎么过,明天就还怎么过。
  “你非跟着我干什么呢?”林漪问。她的问题是发自肺腑的,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但这是因为她疏漏了最关键的一点:她自己在健康的环境里长大,所以她深刻知道自己是一个远低于及格线的妈妈,但林普自小就习惯了她的不及格,他并不确切知道她是五十分还是十五分,且不管她是多少分,一年见不了几回的褚炎武分数只能更低。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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