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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半囫囵半工整地吃完饭,梁迦一言不发地主动收拾碗筷,送去厨房清洗。这时吉他声已经奄息,她能清晰地在水声中听到客厅里的私语。
  巧姐忧心忡忡地问林靖博,“回头勒里房子都拆老,她往哪里跑嘛?难不成你还跟着她一道哦?”
  “大不了我带她租房子啊。她又不是没工作,我俩一起均摊开销就好咯。”
  “你说得轻飘飘,啷个晓得过日子的艰难?就算房租是小事,还有水电费、伙食费哪?她楞点工资能管好多用处?我就是想得好点,回头你俩要真能结婚,买房子的钱不还是你来掏?”
  “哎哟,你都说好多遍老,好好的又提一遍做啥子嘛?”
  梁迦关掉水龙头,巧姐的音量果然知机地压下去,她道:“我的意思就是噻,左右她妈她哥都不在,勒栋房子拆迁的补偿金不都给她嘛?你要学聪明点,晓得不?莫老是一个人吃亏!”
  “哎哟好老好老,你吃完了就回切!;勒些事情我自己晓得啷个办!”
  话完,林靖博小心翼翼地折进了厨房,“我来洗吧。”
  梁迦尚未来得及摇头,背部便由一阵暖热贴了上来。
  恰巧楼下的吉他声再度复活,这一回侧耳细听,她才领悟那不是《爱的罗曼史》,而是借它做前奏的《Stranger  under  my  skin》。那小孩娓娓低沉地吟唱,把歌与琴声递送到天外,递送进一层层清寒的絮云。
  “在大笑后哭泣,熟悉过然后陌生,但并未陌路,在皮肤碰面是皱纹。”
  林靖博紧紧搂着她,那肌肤相亲感使她想起,有一双手最爱在她背冲他洗碗时,蛇缠上来,蛇缠进她的八条指缝,像抓她的手教她握笔习字那般,与她一同将流水和碗筷弹奏。
  就这样,毫不意外,林靖博落在她腰前的手接到几滴眼泪。
  于是他道:“不洗了。”说着拽住她的双手,抱她回到卧房里。
  梁迦不自觉究竟哭了多久,一开始她将脸埋进枕头里,泪湿了整面枕巾,再后来林靖博也躺进被窝,让她发泄在自己肩头,手掌柔和地拍抚着她的背。
  他不太能对付她的失控,往往总会本能地安慰,“都过去了,日子还得过,以后我陪着你。”
  同样,梁迦也不太能对付他的安慰。她总不可以告诉他,她哭是为了什么,那仅有的一次对梁池的探望对方又究竟对自己说了什么。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委,梁池的那席话都彻底叫她绝望,劝她别等他,和林靖博好好在一起;又说,他有愧于姚欣慧,假如能有下辈子,他希望能报答她。
  梁迦问他所谓的报答是何意,对方休声,从而她彻底无望。
  这样的无望大抵就类似于,魏娟知晓所有真相,在梁池的刑期判定后决意离开这个家。她临别前给梁迦留下了一张纸条,照旧是文盲式的拼音错字相杂,那纸条上这样写:
  哈bei子,莫要做兄妹了。
  *
  隔日清早,果真天降暴雪,山城一片白,江水寒不尽。
  小刘在单元楼门口将烟抽到底,扔在地上碾了碾,抄兜回身望向楼道,抬动的脚步仍是很犹豫。
  这一年队里虽然没了梁池,但所有人的生活立马如水过鸭背回到了正轨。他也一样,照例安分工作,私生活也像以前一样有爱饮水饱,无爱冷暖知。
  周正民退了位,然而他妻子所剩的时日也无几。其实他陪不了她太久,却还是坚持要退,他跟小刘说,自己心里某些要坚守的破灭了,也就无需在这个职务上贪恋逗留。
  后者深知他所指的是什么。
  那天梁池跑来同他自首,兜出十年前犯罪杀人的秘密后,案件很快移交至相关部门,梁池由办案刑警领去红岩村指认埋尸点。下着大雨,9号线的施工地泥泞不堪,埋尸地恰巧就在一辆挖土机的正前方,只能说是天意,哪怕梁池不自首,那辆挖土机再来一铲下去,一切都已既定。
  直到梁池被判刑,周正民都未出过面。
  整个队里唯有小刘关心了全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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