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关于下雪(4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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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筱有个女同学是犹太商人的老婆,便时不时同她抱怨生意难做。可颜徵北好像很少把工作上的不顺利带给她,他总是固定时间起床,  在靳筱煮咖啡的时候便已经满下巴泡沫地打理自己,甚至在晚归的时候,也会有条不紊地洗一个热水澡,然后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边。
  一个过于自控和自律的人,稳稳驾驶着他们小小家庭的船只,让靳筱一面享受他带来的安稳,又一面很心虚地,想要戳一戳他,问一问,
  真的不辛苦吗?
  可是就像这个下雪天,颜徵北抬头看了看清透的天空,似乎并不熟练分享他工作上的事情,只说一句,我和子言认识很多年了,工作自然很默契。
  他顿了顿,又偏头问她,你呢?
  他不习惯同人倾诉,靳筱在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岁月里,实在也并没有什么机会练习这回事,于是她皱了皱眉头,还是很不自在地,开口道,挺好的。
  她的脑袋被人大力得揉了揉,头上的贝雷帽差一点要掉到雪地上去,靳筱惊叫着去扶自己的帽子,又去踩他的脚,一面尖着嗓子骂他,你干嘛呀?
  颜徵北在她身边咧嘴笑起来,靳筱许久也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笑容了,上一回这样,似乎还在韶关
  她看见他学她方才的神情,你是中文退步了?你明明想说,'我快要被折磨死了'。
  人总是这样,一个人撑着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最勇敢无畏的那一个,不怕苦,也不怕痛,更何况身边有一个比她还要辛苦的人,连带着打碎牙齿往下咽,都有一种成全他人的豪迈感。
  可是被人摸一摸脑袋,又会很软弱,靳筱的眼圈红了红,又觉得从前再信州等他,怎样难熬,都过去了,如今这样实在有些丢脸,于是她吸了吸鼻子,又瞪他,
  你少瞧不起人。
  他看了她一眼,那几秒钟靳筱以为他要揭穿她的逞强,又或者他已经发现了她如何也写不完的作业,和越来越痛苦的早起,  在她快要心虚地低下头的时候,颜徵北偏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钟楼,又问她,
  要不要去吃晚饭?
  唐人街走过去不过十几分钟,萨城的唐人街总是井井有条,好像被这座十分不美式的城市影响了,纵然也是小店林立,街道却总是干干净净的,偶尔有小贩在卖冬季的水果,也都摆的算规整。
  靳筱住的房子被选在富人区,尽量避免了市中心和南方的混乱,有时候四少回去的太晚,虽然会打电话同靳筱,总还是觉得她一个人在家让他很不安稳。
  房子安全清净,便距离市区的唐人街太远,靳筱在萨城落了脚,只吃过门口越南人开的小餐馆,鼎鼎大名的唐人街,居然一次都没有去过。
  如今他们走在前往唐人街的商业街道,雪花飘到他们的肩膀和帽子上,积上一层薄薄的白色,靳筱却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忐忑,不晓得是近乡情怯,还是陌生的期待,她回头问他,
  会遇到从信州来的人吗?
  四少想了想,揽过她的肩膀,帮她挡过了一些风,广东人多一些。
  她点了点头,又有些失落了,时至今日,她居然有一些想念粉蒸肉和排骨藕汤,甚至很后悔没有好好同吴妈学一学。
  在外漂泊久了,从前喜欢的,不喜欢的,一点点相似便容易让人热泪盈眶。
  灯笼呀,石狮子呀,再俗气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总在这异乡显得熟悉又可爱。
  萨城有小墨西哥城,有小意大利城,可那些小小的群居,会在门口立一块金碧辉煌的牌匾吗?自然不会。
  只有东方人,会从平日里节俭省下来的钱袋子里,你一块,我一块的集资,在这异国,也要建出一行器宇轩昂的体面来,内里如何嘈杂混乱,入口处也是顶气派隆重的牌坊,承着名人字迹,讲着天下为公。
  华尔街会立一块这样的碑吗?中央公园会有这样的牌坊吗?韩国城会这样底气十足吗?
  还是只有中国人会这样。
  四少带她去的店家,入口处是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靳筱提起裙摆,被四少牵着下去了,这样狭小又脏乱的楼梯,她低下眼睛看见他抬头望她的侧脸,突然觉得他们这会是在哪处装潢考究的餐厅,演一出盛装出席的戏,叫她不自觉弯了嘴角。
  他瞥见了,眼里也带了笑,在她走下最后一个阶梯的时候,使了坏,拉了她一把。
  靳筱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夫妻做久了,默契总是骗不了人,这样半真半假地跌进他怀里,又亮着眼睛望他,好像他是骑马来地,要接她去一场盛大舞会。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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