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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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染还待上前,门房已然大不耐烦,凶横地挥动手臂,连推带搡地驱赶。冬夜冰雪遍地,门前台阶干硬湿滑,柳染被他用力一推,踉跄摔下,一跤跌在混着碎冰的泥水中。
  “你们这些画师,也就糊弄糊弄那些俗人而已,岂能入得了我家郎主的法眼!”
  呯的一声,大门重重关上,震得黑漆门扇上的一对门环呛啷啷一阵大响。那弯腰驼背的黑帷帽疾步奔上,冲着紧闭的大门愤声大叫:“咿!咿!哇啊啊啊啊……”
  跌在冰雪泥泞中的柳染,一手按地,怔怔望着大门,良久不动。月光灯华,雪白如练,倾洒在他双肩,映得那头直披腰背的长发愈发浓黑,双眸愈发深邃,而面颊已经苍白得毫无血色,唇角更是牢牢抿紧,神情僵冷如冰。
  “咿,咿……”
  那哑巴回头搀扶,柳染挥手拂开,自行挣扎起身。清雅的银灰长袍,已经沾满泥水,手上也被碎冰轧出血迹,他全然视而不见,只将手中帷帽戴回头顶,系带系于颌下,一帘纱幕,顿时严严密密地遮住了头脸。
  手中那卷画轴,被他用力攥在手里,攥得那样紧,和着血迹、泥水,扭成皱巴巴的一团。
  立于路边的莲生,心中一阵剧跳,正不知如此迎头遇上该如何是好,只见柳染根本没有看她一眼,身形一转,衣袂带风,已然向着来路行去,步伐迅疾而坚决,转瞬间便已走远。那哑巴匆匆小跑着跟上,与柳染一起,消失在杜若与莲生呆怔的凝视中。
  ——————
  “这个柳小郎,可比梅小郎差远啦。”
  荟香阁二楼,清雅明亮的制香工坊。杜若两边嘴角使劲地向下撇着,挥动双手把案上的一坨香泥捣得稀烂:
  “冷口冷面的,冷得像块冰。根本不理人的,始终都没有看我们一眼。身边还跟个凶神恶煞的哑巴,也不知道是不是个杀人犯,吓死个人,若不是和你在一起,真要把我吓掉了魂……”
  “才不是,他平时根本不这样。”莲生赶紧辩解:“我先前见到他,一脸都是笑,眼波里都带着笑,友善得很。都怪那门房不好,狐假虎威,粗鲁横蛮,他想必十分烦心,面色自然不太好看。那哑巴么,可能是看咱们跟着他……”
  “谁没个烦心事呢?梅小郎说他阿娘病着,靠他抄经赚药钱,就这样苦楚,对我说话时候也笑眯眯的,一点不会冷落我。这样的人,才值得人家对他好,不然为什么要一张热脸往冷屁股上贴呢?”
  “什么热脸冷屁股的……你又没见过柳小郎平时的样子,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他说话有多和气多耐心吗,知道他多博学吗,知道他画画多好吗,就凭他的才华,再怎么骄傲不理人都不为过。”
  “画画不见得有多好吧。”杜若悄声笑起来:“咱们是不懂,只觉得好看,可是你听那门房说,齐老先生嫌他的画俗不可耐,无形也无神。梅小郎那笔字可是公认的好,天王寺的住持说……”
  这下子莲生可不高兴了。用力鼓起嘴巴,将手中香泥揪成剂子,一颗颗搓圆、捺扁:“就你的梅小郎好,天下第一好。不理你了!”
  说来自己心里也是一团烦闷,比这室中空气,比外面的混沌天色,更加纠结不清:那齐老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这样嫌弃柳染的画?
  敦煌城中著名的画师,莲生也略知一二,并没听说过齐老先生这号人物。柳染的画作,莲生是亲眼见的,其精妙传神,哪是寻常画师可比,怎会落下“俗不可耐”“无形无神”的评语?难道是莲生的眼睛出了毛病,杨七娘子、花神庙的道姑,还有那么多赞誉柳染画作的人,眼睛全都出了毛病?
  被一把推在泥地里的柳染,苍白如纸的面色,衣襟上的淋漓污水,手中斑斑血迹……
  世间最大打击,莫过于自己引以为傲的技能被人踩在脚底吧?一个知名画师,被人当面说自己的画作俗不可耐,这是何等的践踏,何等的折辱,比身体上的挫磨更要痛楚百倍!真不知那清雅绝尘、一身隐然傲岸的人,要怎样将这口气强忍下去?
  他找那齐老先生,到底是要求什么呢?
  拜师?求画?看起来甚是急切,不是一般期求。瞧着临走时那神情,也绝不会就此放弃,定然还要努力争取。只可惜自己对画画一无所知,要如何才能帮得到他?……
  蓦然间身周一片静寂,静得突如其来,所有喧哗说笑,都如被刀切了一般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莲生的意中人,这里先声明一下:本文的标签是“情有独钟”“甜文”“爽文”哦,决不会让我的男女主陷身多角恋爱、拖泥带水缠夹不清、爱着这个也爱那个、跟了这个又想那个之类,这一点大家可以放心。
  但莲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不是穿越,不是重生,不具备成熟的人生经验,对世界对自己,对能力对感情,都需要一个逐渐认识的过程。希望各位小天使们可以耐心陪伴这样一个小女孩的成长,请相信她一定不会辜负任何人。
  ☆、第63章 桂花婆娘
  莲生愕然回头, 只见大堂角落处楼梯笃笃作响, 一个雄壮的身形踏步上楼。
  是工长陆申前来巡视。
  所有香博士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彼此面面相觑,递送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莲生顿时也忘了与杜若的口角,伸手扯扯杜若的袖子,两人头凑着头, 互相眨眨眼,憋笑憋得扑哧扑哧作响。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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