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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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奉国将军家的姑娘见状就皱了眉头道:“别把宝璋吵晕了,那日她去了城外庄子玩耍不知道详情,还是我来说吧。一连比试了三天,咱们这边场场输。那个姓叶的举子倒也坦诚,说他身上的盘缠用完了,这才想起跟咱们比试一回。每回定的彩头都是五十两银子,钱财倒是小事,只是这人赛完之后竟说京里的学堂考君子六艺时,方知信他们这些男儿是如何过关的?”
  方知信脸面立时涨得通红,嘟哝道:“要是我大哥在就不会丢面子了,他如今已经拉得开一石弓了,准头也是极好的。只是可惜他到青州府求学去了,要不然我们也丢不了这么大的人。宝璋,我们平日里虽然好玩好耍,可从未被一个外地人如此看不起!”
  裴宝璋从小也是用宋家的老方子打熬筋骨,自小就比别的孩子生得高壮些,只是可惜没有遗传到母亲的那把子好力气。就算这样,她的骑射工夫在一众少年少女当中也算是出类拔萃。但是年纪小小就可以轻松拉开重弓,这份臂力应该是天赋使然了。
  她好奇心顿起,也顾不得回头会不会被母亲骂了就想跟着去看看。
  笑闹间一伙人就结账出了万福楼,牵着骏马缓缓地往城西校场方向走。路上有行人看见这一起子鲜衣怒马的少年,不由艳羡道:“这是哪家的儿郎生得都好齐整,我有些年没回京城了,竟然不知道这些孩子个个都如此精神。嘿,还晓得在闹市里牵马行走!”
  一旁卖馄饨的老板就笑呵呵地道:“这些少年人贪玩是贪玩,倒是极讲规矩的。半个月前有个孩子的马匹将老吴家卖果子的摊子撞翻了,人家是规规矩矩地拿了银子照价赔了的。还有里面也不尽是儿郎,还有两三个小姑娘。想是家里大人宽容,也不拘着在家里绣花做活了!”
  行人暗暗摇头咋舌了一会,笑道:“当今圣人即位以来屡次减免徭役和赋税,只要人勤俭些倒是不难过日子。我在江南行走,看多了年轻的贫家姑娘划着小船到乡间收些农户织的土布,收一整船了再拿到大埠头去卖。都是为了过活,谁也没笑话过谁,倒是难得看见女孩子会骑马的!”
  那老板瞅了走远的一行人,抻着身子看了一眼低低笑道:“打头的那个有几日未见了,那是京城锦衣卫裴指挥使家的闺女,虽然年岁不大偏偏那几个都听她的。”
  行人倒抽一口凉气,呐呐问道:“锦衣卫指挥使家的闺女,那岂不是飞扬跋扈为所欲为?多年前我们那里有个当县官的犯了事,那穿了飞鱼服的锦衣卫一过来两巴掌就把那人打得晕头转向。他儿子忿不过就冲上去扑打,结果被个锦衣卫一刀就劈掉半边肩膀,那个惨烈让人几天几夜都在做噩梦!“
  馄饨摊老板瞥了两眼笑道:“客人只怕多年未回京城了吧,现在这位裴指挥使可不比往年的那些官,他上任的头一条就是严令底下的人乱来。像你说的那种人,只怕没有劈别人,头一个就让裴大人给劈了。他们衙门口还有一只大鼓,但凡锦衣卫里有不规矩强拿豪夺的,民众有冤尽可以到那里申告。小老儿头几年还零星听得到几回鼓声,今年是一回都没有听过了!”
  行人也连连感叹,“您老说这话定是真的,一国之治始于吏治清明,只要这些当官的不乱来,谁又真的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我们这些终年漂泊的行商最是有资格说这话,前几年走在路上还碰到过一些做无本生意的匪人,多多少少要蚀些钱财,今年倒是一个都没碰上。”
  “还有那些天杀的倭奴见人就杀,见到什么东西都抢,这两年浑然也不见了踪迹。我听东边过来的商人说,自从朝廷派了重兵把守赤屿岛,严查南来北往的海船,还花大气力整治海防,还修建有能射出很多火箭的火炮,一开就打死一大片,所以那些倭奴才老实很多!”
  馄饨摊老板将雪白的毛巾搭在肩上眉目舒展,“倒是难得的一个好年景,也没什么祸事……”
  这时一个年轻举子腋下挟着一个长长的物事从夹巷里匆匆走了过来,随口要了一碗馄饨后就坐在一旁继续看书。老板手脚麻利地用开水烫碗,用铁丝漏斗将晶莹剔透的小混沌舀起来,又撒上几粒碧翠的葱花小心地端过去放在小木桌上。这才笑着问道:“叶先生今个过来得晚,看书看得辛苦也要当心身子呀!”
  年轻举子不是多话的人,闻言微笑着点点头收好书籍。想是饿得狠了一口就喝了半碗汤水,然后从一边的书匣里取出两块面饼,就着热烫的小馄饨一口一口吃起来。他明明吃得极快,却半分让人感不到狼狈。吃到最后,他连碗里的汤水也不剩,将最后一口面饼和着汁水挟进嘴里。最后从腰上荷包里取出几个铜板,这才略略一点头走了。
  先头那个行人见他姿仪出众,虽是一袭洗得发白的长衫却不见丝毫寒酸气,便有心想搭讪几句。谁知话未出口便见那年轻人一双眼睛如光似电般,一时间竟然不敢造次。等那人走了才低声问道:“不知是哪里的人氏,生得这般好人才,换身衣服说是世家出身也有人相信呢!”
  卖混沌的老板正拿帕子抹桌子,闻言笑道:“这是沧州府过来的举子,是正经的农家子弟。你没看见他手上有老茧吗,那就是拿锄头做粗活时留下的。听说这位姓叶的举子无父无母,全靠官府每年发放的一点救济粮长这么大。后来就进了州府里办的官学,幸得也争气三年过后就考中了举人,这不又到京里来考进士嘛!“
  行人也算见多识广,不由抚须叹道:“这人定非池中之物……”
  374.第三七四章 番外 明澜
  叶明澜不知道有人在感叹自己非池中之物, 不过以他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掂了掂手中的东西, 兰花青的棉布隙开一道缝, 里面是一张用得已经发乌的铁胎弓, 弓面油锃发亮显见是多年的老物事。这张弓的全名应是铜胎铁背弓, 用上等紫杉木先炮制成弓形,在弓背处细细镶入铁条,再与竹木筋角混合压层复合增加射程和威力, 所以也被称为铁脊弓。
  叶明澜心想今次再赢了那些小家伙的彩头, 今年到京里赶考花用的银子尽数够了。没想到天子脚下还有这么一群意气得近乎可爱的人, 看着自己囊中羞涩竟然上赶着送银子过来。细想下来自己似乎有些不地道, 颇有以大欺小的嫌疑呢!
  沧州人向来崇尚武技,叶家上数三代都是有名的猎户, 家中不管男女老幼个个都习得一手好弓箭。但是成也斯败也斯, 历年频繁的战乱匪患让叶氏这个并不繁庶的家族死伤殆尽。当官府再一次来征兵时, 见屋子里穷得只有四面光秃秃的墙壁, 空落落的只剩有一个十岁的小孩子, 连带路的人都有些于心不忍。
  这个刚刚十岁的小娃娃就是叶家最后一根独苗叶明澜。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叶明澜小小年纪就明白若是不想象父兄那样在战场上无端早死, 只得另外奔出一条门道。他将父兄战死得到的一点抚恤银子做为束修进了官学,比任何人都要起早贪黑都要刻苦努力地学习。想是苍天不负有心人, 他一介乡野小子竟比许多同窗都要快的考上秀才。
  等他考中举人后乡邻已经对他刮目相看,甚至不乏家有妙龄闺女的富户主动遣人上门来询问。不过此时的叶明澜已经从“要活下来”, 变成“要活得更好!”他走出沧州后一边求学一边游历, 看到那些比当初的自己还要艰难求存的民众, 才恍惚觉得也许可以做得更多更好。
  正因为心有笃定,使得十八岁的叶明澜看起来比同龄人稳重成熟许多。尤其是他拿出家藏的铁胎弓,对着百尺开外的靶子凝神静气地松开手。在那一刹那箭矢象流星一样直直地射出去,然后牢牢地钉在靶心,半响之后箭镞的尾羽还在兀自晃动。
  人群里发出小声的躁动,没有人注意到裴宝璋的异乎寻常地安静。
  小姑娘悄悄挪动了脚步不引人注意地站在人后,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又欢喜又惊慌,不知为什么一时间竟然羞得不敢抬起头来。因为她怕一抬起头来,就会被人发觉自己热络得几乎要蒸腾出热气的双颊。
  那个人的双脚一踏进校场,裴宝璋眼里就只看得见那人冼得几乎泛白的蓝衫,只看得见那人大步行走时摆动的臂膀,只听得见那人说话时略带地方口音的停顿。头目森然间,就觉得自己胸腔中的心脏激烈得几乎要蹦出来。而所有这些都发生在一瞬间,她连对方的眉目甚至都还没有看清。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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